第60章 第 60 章

司昆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在那血光冲天而起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打破了禁制,他空白一片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仿佛曾经也有这么一幕场景,仿佛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心里一瞬间涌上的是刻骨的心疼和绝望。

模糊的记忆里有谁在惨叫,有谁在怒吼,有谁在哭嚎,有谁在狂笑,还有谁在卑微的祈求着什么。

“小师叔祖,你别死!我把龙珠给你,求求你别死——!”

“别看!你转过头,别看!”

似乎有鸟叫声响起,他的眼睛被轻柔地盖上了,盖上他的手覆盖着滚烫的鲜血,烫得他整个人都激灵灵一抖。

他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轻柔宛若呢喃。

“我会把你这段记忆抽掉,小侄徒孙,你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若让你记着,会影响你的心性,我不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心性扭曲的人。”

“你执念太强,怕是会出事,我断你我因果,你以后无须再牵挂我。”

“这颗莲子你拿着,等它开花了,我就回来看你啦。”

眼前的记忆始终蒙着一层迷雾,他无法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怔怔地呆在原地,一滴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小师叔祖……”

血光眨眼袭来,铺天盖地,直奔半空的丹凤而去。

司昆一瞬回神,瞳孔猛地一缩。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眼下情况紧急,实在容不得他再分神。

谢危曾为他与天劫一搏,他亦可为他与这禁阵一搏。

乾坤之印,容天纳地。

此情,我不负你。

他化作一道黑光,悍然冲入了血光之中。

“轰——!”

血光漫天,通天彻地。

刚刚从空间波纹里出来的阙殷和凤元坤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一瞬间脸色骤变。

阙殷环顾身周,企图发现另一处空间转移产生的波纹,但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身子一软,差点跌落下去。

万幸被凤元坤接住了。

阙殷落在火凤凰头顶,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可怖的血光,喃喃道:“十绝……献祭阵……”

凤元坤也呆住了,“一百多年前在磐月神宫开启的那个十绝献祭阵?除非吸够足量的遗族之血,不然不会停下来的阵法?”

阙殷忽地笑了。

那笑容颇有些癫狂,带着点清清淡淡的冷。

他轻声道:“一百二十年前,磐月神宫大乱,明尊战五大乘而死,世人都以为他是力竭而亡的,都以为十绝献祭阵吸了那一万遗族的血才停了下来,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一个遗族尸体都没见,而他身体里已经没多少血了。”

凤元坤扇翅膀的动作猛地一顿。

阙殷笑着道:“你说他是怎么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还能手刃那么多与他同境界的敌人的呢?”

凤元坤浑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那种情况,光是想一想都能感觉到一股可怖的窒息感,四面皆敌,身受重伤,还得手刃敌人,救那一万遗族。

无人可靠,只能靠自己。

阙殷笑容猛地一收,眼神森冷地看着远方那血光,“如今这鬼东西又来了,它又再一次想把崽崽从我身边带走了。”

凤元坤猛地一震翅,一团火焰飞起,将阙殷包裹着悬浮在半空中。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在。”

阙殷一拂袖挥散火焰,冷笑道:“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去,这些年是我在照顾他,不是你!”

凤元坤张了张口,还想拒绝,阙殷淡淡到:“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你再啰嗦,崽崽要没命了。”

凤元坤默了默,一笑,“那就一起吧。”

凤凰展翅,仰天长鸣。

墨莲绽放,烈烈燃烧。

黑红两色火焰从远空飞来,以极快的速度划过长空,轰然撞入了血色光柱之中。

“轰隆!”

光柱猛地一个震颤,似乎不稳的晃了几下,最后却还是撑住了。

血泣子陡然从血龙头上站了起来,双眼几乎都快冒出红光。

“好!都进去了!好啊!哈哈哈都去吧,去吧!”

血色光芒通天彻地,覆没了里面的所有事物。

无人知道光柱之中发生了什么。

也无人知道,此时的光柱之中足足困住了四只庞然巨物。

凤元坤和阙殷一进入光柱里,瞬间就感觉到一股腐蚀性的疼痛遍布全身,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痛疼越来越厉害了。

有细小的血珠从身体里飞出,飘散到光柱之中。

凤元坤强行忍住疼痛,极力在血光之中搜寻着崽崽的踪迹,晃眼一看,却突然被一头巨大的庞然之物震惊到了。

血光吞没,起伏不定,他们看到的不是很清晰,但光是露出的冰山一角都能认出他的身份。

那是一头龙类生物。

不是祖龙,不是龙族其它龙种,前所未见,前所未有,那气息甚至比祖龙还要宏伟,黑色的鳞片上描画着精致华美的蓝色纹路,看起来神秘大气又不失威严。

他巨大的龙身层层卷曲,中央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那大小……那形状……

凤元坤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怒斥出声,那龙类忽而转头朝他看来,出声道:“是我。”

这声音……

凤元坤睁大眼,“姓司的?”

龙类点头,“谢危在我龙躯里,他暂时没事。”

墨色火莲直接略过他身边,来到司昆身侧,巨大的花瓣层层展开,轻柔又坚定地包裹住了那一团卷曲的起巨大龙躯。

于他而言,司昆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崽崽现在是安全的。

凤元坤反应过来,也飞了过去,巨大的羽翼铺展开来,连同火莲在内一起包裹住。

他轻声道:“崽崽,这次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都来帮你了。”

阙殷轻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崽崽,这次换我们来保护你,有我们在,你可以安安心心的躲在我们怀里。”

点点滴滴蓝色的血从龙躯上飘起,红色的血从火凤凰身上飘起,黑色的血从火莲身上飘起。

唯独不见金色的血。

龙躯之内的空间一片安稳坚固。

丹凤呆呆立在那里,身上的黑色不再蔓延了,眼里不知不觉滑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原来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来临。

温情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

那曾经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他再次有了面对伤痛的勇气。

地底之下,光柱四周。

“哐哐”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遗族都在不遗余力的撞击着那血色光柱,企图从根源将这阵法破掉。

“十绝献祭阵一旦开启就不可能停下,除非吸食足够多的血,”阎初轮淡定的飞在半空,张嘴吐出一口透明火焰落到了光柱之上,“但谁也没规定不能试试看。”

叶怀蛇眼大张,双眼一左一右射出两道金黑色光柱,“轰”一声撞在了光柱之上。

“这话我爱听,”他大声道,“我不计较你企图杀我的仇了。”

阎初轮冷笑,“我还想计较你伤了我的仇呢,出去了打一架!”

他一边吐火焰,一边问周围的遗族,“你们真的没人见过血清子去哪了?”

金乌吐出一口金色的火焰,抬头道:“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你被送到青帝学宫之后,有一次他被血泣子带到地宫,身上被锁了锁链,脸上还有一些鳞片,我不知道他吞噬了哪只遗族的血,我从未曾见过那鳞片,自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阎初轮一顿,眉头大皱,“他被锁了?鳞片不是我身上这种?”

白虎声音沉稳,“不是,那鳞片是血红色的,比你的要大得多。”

阎初轮整个人都混乱了。

明明抽了他那么多血,为何最后化成的却不是他的本体形态?

而且……还被锁了?

他堂堂长老,心心念念着那个地宫之主的位子,甚至不惜抽取他的血提升修为,为何竟会被囚?

血清子……到底在哪?

却就在这时,金乌眼尖地注意到光柱之内似乎有什么黑色的雾气弥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