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糯米肉圆

小镇人家 朽月十五 4550 字 2022-09-25

等一竹箩乌梅等到转日晌午,方父才抱着一罐乌梅进屋,他眼底还挂着青黑,面上却很高兴,“今年烘的乌梅好,个头大还发乌,煮酸梅汤指定不错。”

只不过他觉得有些可惜的是,“现在这天都不热,还不能煮。”

要是今日煮出来,喝着还是温的,总不如冰时来得爽口。

阿夏点头附和,从罐子里随意拿了个乌梅,圆滚滚,烘烤后的乌梅肉有不少的褶皱,烟香味很足。她试探着咬了一口,酸的脸都皱起来,生咽下去后,赶紧呸呸两下。

“你又不是没尝过,这酸得要掉牙,还捡个尝尝,不酸你酸谁,”方母坐在一旁笑话她,而后捶打着自己的腰,“这看火的差事瞧着不累,熬一宿是真受不了。我是真佩服七婆,这银钱可不好赚。”

“糊口生意有哪个是好赚钱的,去歇会儿,我把这罐乌梅给收好,也去躺会儿。”

方父哈欠连天,抱起罐子的手却很稳,跟阿夏示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到屋里。

阿夏则在黄瓜苗中,找找有没有蹿得特别长的,蹲在藤架边左看右看。这些黄瓜比乳黄瓜还要小上一点,难得找到根长点的,她赶紧摘下来,走到前院拿水瓢子舀点水洗洗干净。

咬上一大口,又脆又多汁,她嘴里叼着黄瓜,坐到石凳上,准备画些绣样,赶在端午前绣好,到了那时好带回去送外祖父外祖母。

嘴里嚼着黄瓜,手上动作不停,黄瓜吃完后,绣样才画了一半,又回屋拿了罐杏脯出来,慢吞吞吃完两根后,一张绣样才画好。

阿夏站起来走走,门外就传来咚咚的声音,还有隔壁喜婶的高调子,“小芹呐,在家没啊?”

“喜婶,我娘楼上正睡着呢,”阿夏赶忙去打开门,笑吟吟地道:“昨日弄了一天一宿的乌梅,累得不成样子,晌午才回来。您找我娘做什么,到时我跟她说。”

喜婶手里端着盆炸好的肉圆,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歇着呐,让他们歇歇,忙活这么久。我今日过来也没事,这不是我家那小子,昨日在书院考校得了甲上。”

“那可真是喜事,我记得之前小五考的最好的还是乙上吧。”

阿夏回想着,毕竟喜婶对小五的学业很上心,每次晚饭后从她家路过,都能听见小五的念书声,平日说话时十句里总得带一句她家儿子念书如何。

“对对,”喜婶笑得合不拢嘴,把那装肉圆的盆子往阿夏手上送,“所以这次他说要吃炸肉圆,我可不就得顺着他的意。炸都炸了,我干脆多尝点,每家都分上一些,沾沾喜气。阿夏你可要趁热吃,碗就放那,等会儿我过来拿。我还得送对面秀水家里,婶先走了啊。”

“那婶你慢点啊,盆我晚点洗了送来。”

阿夏端着盆,迈过门槛,用脚关上门,低头瞅了眼这盆肉圆,有的特别大一个,有的显得很小巧。

跟拳头差不多大小的,是糯米肉圆,很小巧的是纯肉馅的,里面加点粉搅打上劲后,从虎口挤出肉圆,下油锅炸制酥脆金黄。

不过糯米肉圆可跟这个不一样,它下锅前得裹一层糯米外衣。用糯米粉加水揉出面团,扯出一团压扁包上肉馅,慢慢收口,放在手上修正一番。

它更讲究点来说,不是炸出来,而是放到平铁锅上头,用油煎到外头的糯米发软发黏,一定要小火,不然里头肉馅熟了,外头糯米煎到发焦。

阿夏还挺爱吃这口的,正热的时候,咬开酥黄的糯米皮,肉馅被小火煎的满口流汁,皮连着肉的那层糊满肉渗出来的油脂,最好吃。

不过也着实很大一个,又吸油,吃一个尝尝就差不多了。

糯米肉圆这还是得趁热吃,冷掉口感就偏酸,阿夏把这盆放到屋里去,去楼梯口叫她爹娘下来。

方母理着头发下来,瞧了那肉圆,“也就小五考的好时,你这喜婶才会又出钱来又出力,平日省着呢。倒是让我们沾光了。”

她从屋里换了个盘子来,将喜婶带来的盘子洗了,握在手里往外走,“你们先吃着,我去找喜婶说会儿话。”

等方母说完话回来,饭都上桌了,方觉也正从外头走进门,最近书院考校,他都忙着在那里出题判卷,就今日回的早点。

他将自己提的布袋子挂到墙上,边挂边道:“太公,爹,大伯这两日会过来一趟。”

“你大伯说过来?”

太公嘴里的酒还咽下,急匆匆地出声。他这个大儿子常年在海上漂泊,一年不着家的时候都有。本来老老两口该跟着他住的,毕竟是长子,不过大儿媳在别的乡有个铺子,生意忙得走不开,就算想把两老接过去,可屋小,人多更住不开。

方父就和方母商量一番后,干脆把爹娘都接过住,享享福,如今也有十来年了。

“晌午接到的信,”方觉喝了口汤,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他说:“大伯寄到书院的,算着路程,应当小满的时候到,这次大伯还带了阿阳出海,两人应当一道过来。”

“阿阳也来?”

阿夏出声询问,阿阳是比她才小一岁的堂弟,人鬼机灵,性子就跟小阿七差不多。

“阿阳要来啊,哎呦,这信上写了什么,阿觉你快念给我们几个听听。”

太婆饭也不吃饭了,催促着方觉念信。他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把信上的内容说了一遍,无非就是些家常问候,再说自己何日会到。

“那我得把后院那两间屋给收拾出来,等会儿大哥他们来了好住,”方母嚼着饭,已经盘算开了。

“这两日我去备点菜,好好跟大哥喝一杯,”方父这么说,实则在想他哥这趟过来,估计还是来给他爹娘的孝敬钱。

不管大家如何想,该忙活的忙活了一两日,总算到了小满。

镇上到了小满除有动三车的习俗外,所谓三车,一是水车,二是丝车,三则为油车。

水车为抢水,丝车则是谢蚕神,到了这时今年大部分人家的春蚕都养得差不多,能出丝了,拿去换银钱,蚕丝丰收,自然得要谢蚕神。

油车是那一大片的油菜熟了,黄艳艳的,正是榨油的好时节,明月坊还好,要是从油坊巷那里走过,满车堆叠的油菜和远远就能闻见的油香。

除此之外还有食苦,所以一大早天凉快时,巷子里已经有人提着篮子回来,青绿的苦菜垂下来,蒲公英的叶堆在旁边。

每年一到小满时,山后的野草都渐渐枯死,而苦菜却一长一大片,所以古人说小满三候为: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麦秋至。

以至于大家清早就上山去采摘,不过阿夏实在不喜欢吃这口味道,远远见着都能想到那口感。

她站门边上候人时,路过的大娘还非要塞她一把,推脱不了只能收下。放到灶台再出来,就听见方父带笑的声音,“大哥,赶紧和阿阳进屋歇会儿。”

阿夏知道是她大伯和堂弟到了,赶紧踏出门去,第一眼就瞧到了大伯那黝黑的脸,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他比去年来时又黑了些,瘦倒是不瘦,毕竟打捞渔网上船,都有劲壮实着。

阿阳也比去年要高了不少,脊背单薄却挺秀,要是不傻笑整个人看上去还是俊朗的。

“阿夏!”

“哎,阿阳,大伯。”

阿阳冲上来很亲热地喊着,虽然他比阿夏小一岁,但从小到大就没喊过姐,一直觉得他应当是兄长。

“你这小子,叫姐,”大伯在后头说了句,又笑眯眯地道:“阿夏,快进来,这次大伯来经过旁边的小镇,买了些荔枝给你们尝尝,紧赶慢赶就怕它坏了。”

“放了冰拿来的,可金贵了,我多吃一个,我爹都拿竹条拍我的手。”

阿阳撇撇嘴,这荔枝他爹看得可牢了,不过三四十来个就得要半两多的银子,属实是金贵。

“那等会儿你多吃一些,不够我也让给你吃”阿夏自认为对比她小的还是挺好的,很豪气地说着。

两人一同迈进门槛,阿阳摇头,“我尝过味就成了。阿夏你不知道,这次我跟船去了平谷,那里人讲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但是他们种了好多好多的棉花,每家都在纺布。那些布染成好多色,就挂在绳子上,风一飘可好看了。我见着就觉得好,用跟船的月钱给你们都买了几匹,等会儿给你瞧瞧。”

他说到这个时,只差没冲进去从那堆东西里翻出给阿夏看看那花色。

“哦呦,阿阳,你现在可不得了,平谷都去过,长不少见识吧,”阿夏拍拍他的肩膀,对此表示惊叹。

“还好,还好”,阿阳嘴都翘到耳后根去了,但这话说出来口不对心。迈进堂屋后,见着坐在那的太公太婆,忙走了几步过去,嘴里亲热地喊:“太公太婆,我可想你们了,我还想二叔做的饭,我二叔母腌的泡菜,跟船时候就指望着这点菜过日子了。”

太公太婆挨在他旁边,笑得是前仰后合。

“做,你在这多住上一段时日,想吃啥二伯都给你做,”方父也笑,这小子是个好动又嘴甜的。

方母端着茶过来,放到桌案上笑盈盈地道:“知道你爱吃,我今年还特意多腌了些,走的时候带些回去。”

“二叔母你可真好。”

“弟妹你可别惯着这小子的毛病。”

父子俩一同出声,阿阳瞧了眼他爹,老老实实闭了嘴,大伯看着他家这嘴馋的儿子也是没办法,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今年还要出海吧,”太婆不放心地说:“总得歇个把月的,你看看你,比去年来时又瘦了点。”

“银钱是赚不完的,老大,你可得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家里还有小杏跟阿笑,总得多替他们想想。”

太公这番话也算是老生常谈了,毕竟他是真放心不下这个儿子,生怕哪天就听着噩耗了。

“爹,娘,我都听着了,”大伯应下,又岔开话题,“阿阳,过去把荔枝拿来给大家尝尝。”

“好嘞,”阿阳立马起身从那堆东西中抱出个小桶,放到桌案上打开,里面的荔枝壳是玫红色的,底下全是冰,所以外层摸着特别凉。

他挨个分过去,陇水镇这地不产荔枝,要吃就得跑其他镇上去买,甜是甜,不过价贵,顶多买个几粒大家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