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找贱人的事情很重要,不过说清楚洛韵池的事情更重要。

就是因为洛韵池这个名字的出现,虚端现在还被笼罩在莺娘尖锐的目光中,他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煎熬。

“我和洛韵池真的没有关系,是以前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虚端想要打听具体情况才知道如何处理,可是说到这里,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虽然是疑问句,可是现在已经笃定十年前定有小人胡乱编排,才造成曾经莺娘对他有意见。

想到居然有这种人在那么早的时候搞黄他的婚姻,他就气得不行,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他定要让那个人……

“是你醉酒时说的。”

莺娘忽然说话,嘴角微翘在嘲讽,一下子打断了虚端的思绪。

“我自己?”虚端怔然到大脑空白,“醉酒的时候我说过?”

他完全没有印象。

“是,三次醉酒,三次你回来我都服侍你,你都和我反复说过你看中的贤妻是洛韵池,不是我这种人。”莺娘快意地盯着虚端受到打击的表情,头次描述了在她心中压抑很久的过往,“你让我别异想天开缠着你,逼着我写和离书与你和离,好腾出妻子的空位,让你娶回你心目中的贤妻……”

在那屈辱的三次回忆里,最让莺娘痛苦的不止是虚端的话。

她每次都会服侍好虚端,等着他安静后,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哭。

是,她是比不上洛韵池,论什么都比不上,可为何要这样说她?

像虚端这样做什么都顺利的人,就可以随便折辱她这种普通人吗?

那时候要不是因为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都想诅咒虚端,咒他终有一日也要体会她这种普通人的苦。

她明明做事认真努力,她已经竭尽全力地利用一切在好好活着了,她没有浪费光阴,他不能羞辱她。

不是谁都能像洛韵池一样,有个洛安阳这样的父亲,从小能好生教育,气度学识从一出生开始就会不凡。

莺娘那时候克制住了对虚端的诅咒,可是克制不住对洛韵池的嫉妒,嫉妒到满脑子都是洛韵池,整夜未眠,手脚发颤。

于是第二天莺娘又感到满是羞愧:

她不如人就算了,怎能去嫉妒洛韵池呢?这样太不应该了。洛韵池从没有靠近过她说过什么,害过她什么,她不能这样。

莺娘从小接受的贤惠女子的教育里,以嫉妒为耻辱,她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能克制不住,产生如此大的感觉。

因为羞愧自己的妒忌,也因为深切的嫉妒,莺娘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洛韵池,哪怕听到仆人在议论,最多也只敢躲在阴影处小心翼翼地听几句就走。

她惶恐不安又焦虑难过,每天抑制自己的情感,只想把洛韵池这个名字从她的心中狠狠划去。所以虚家上下,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对洛韵池这个名字有着多深的纠葛。

莺娘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看十年后的虚端。

她的话果然把虚端的表情和情绪都打乱了,真好。

她并不知道现在的虚端对她的爱意能持续多久,但当年他是如何践踏她的心意,搅乱她的情绪的,她现在也想把虚端的心意狠狠踩在地上碾压。

莺娘想到就做。

她不再如当初一般只会孤独地嫉妒另一个人,或者不断哭泣不断觉得羞愧来折磨自己,而是漠然地开口道:“虚端,那时候的我一直看着你睡觉,我却彻夜不睡,我深深地觉得嫁给你是我人生最惨的一件事情……”

莺娘实在是不懂她在十年后怎么能让虚端爱上她,可能她今天直接地表示嫁给虚端很后悔,会让她十年的努力作废。

可是现在她不是生病了吗?

病得忘记了一切。

一个病人想好好发泄那是没问题的,要是以后她恢复记忆后后悔了,也可以以生病为借口挽回。

莺娘虽然现在有发泄情绪,可还是留有挽回一切的后手的。

她永远无法变成肆意说话的虚端,只能被捆缚着发泄,太悲哀了。

莺娘想到这里,忽然不愿意再发泄了,没意思。

她看都不愿意看虚端,把他当空气,疲惫却又坚决地说道:“你可以离开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并没有准备好当十年后的你的夫人,在我现有的记忆里,我们该和离。”

这话触及了虚端心里最深的一根刺,虚端条件发射地立刻说:“不,我错了,不要和离!”

他急切地高声哀求。眼睛红肿得好似心尖上的人要被活生生挖走了一般,所以焦虑地剖析自己:“我真的只在意过你,与你和离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一直很后悔,求你不要和离!”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惊慌和无助,像是深深地恐惧莺娘要抛弃他一样。

莺娘见他反应那么大,正感觉非常奇怪,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情绪那么激烈,却说了几句就猛地顿住,只敢用眼神恳求她,那表情好似怕她生气了,更坚决地要抛弃她。

莺娘以前怕虚端和她真正和离时,都没有现在的虚端有如此强烈的惧怕和压抑。

不过虽然感觉奇怪,莺娘却丝毫并不在意。

她也奇怪自己居然不在意了,不过细想起来也是,虚端并未给过她机会培养过两个人的感情,她唱着独角戏,肯定唱不了太久,感情被消耗了也正常。

后来她深切地不想和离,应该只是她还没有发现她已经不爱虚端了,她只是对他妻子这个位置留有执念而已。

莺娘那阴郁凉薄的眼睛终于亮了亮,她新奇地看了看虚端,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

原来她不再那么渴求他了啊,她很难因为他受伤了。

虚端看不懂莺娘的表情是不是真的缓和,可他有不好的预感,于是立刻辩解道:“夫人对不起,我醉酒很少说话的,我不知道那时候说了那些,”虚端声音微弱得在轻微颤抖,“我当年的确觉得洛韵池优秀,如果真要结婚应当是和她结婚才好。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与她有过什么男女之情,我那时候一心求学,根本没有与她多讲过话,其实婚后我只有和你最是亲密,我要是真的在乎她,就不会一直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她了……”

“可我觉得酒后吐真心。”莺娘轻飘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