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外春光明媚,狱内阴暗森冷。

经太医奋力抢救,滑胎危机暂时解除。

秦恕脸色铁青,龙目赤红,紧握的拳头发出“咔咔”的骨节脆响声。

太医们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专职伺候顾长亭的狱卒脖子上架着锐刃钢刀,吓得身体瘫软,面无人色。

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猛地砸在狱卒脸上,眼角开裂,鲜血直流。

“将此人拖出去千刀万剐!”秦恕的心在滴血,千刀万剐都难以平复心口剧痛。

谋杀皇子是诛九族的重罪,更何况顾长亭的身体比未出生的皇子更重要!

太医说顾长亭操劳过甚,身体消耗严重,勉强怀胎已是极限,容不得半点闪失。这狱中竟然藏有滑胎的药丸,叫秦恕如何不怒。

顾长亭冷汗涔涔,艰难地拉扯龙袍衣袖,苍白惨淡的唇微微开合,声若蚊吟:“陛下,不要枉杀无辜,药是臣自己吃的。”

秦恕霎时如坠冰窟,怕听错,俯身侧耳靠近。

顾长亭竟敢再次重复,一字一句重锤在心。

秦恕险些跌坐在地,神魂几欲脱体而出。

原以为有了骨肉牵绊,他会心软留在身边,足月诞下皇子便立他为后,今生今世只爱他一人。

可他能狠绝到如此地步,竟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难怪先前他非要跪着说话,他知道这是灭族的重罪。

来时的狂喜期盼化作锐利尖刀,将秦恕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秦恕失魂一阵,声音凉怒:“顾长亭,你罪无可恕!朕不杀你。孩子保不住,狱吏太医陪葬。你保不住,全天下陪葬。”

说罢,愤怒至极的天子摔袖离去。

冷风拂面,顾长亭恍惚间听到暴虐之语,强撑着意识睁开眼睛,只看见赭黄龙袍模糊的重影。

之后数日,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胎儿终于稳住,但顾长亭的身子不见起色。时常昏睡,偶尔醒来进些补药流食,太医与他说话他勉力听着,很快又合眼睡去。

秦恕为了讨好顾长亭,暴烈戾焰原本还藏着按着,盛怒之下彻底撕开仁君伪装,从牢狱里提出百人西市问斩。

这些囚犯本盼着熬到天子成婚,大赦天下,岂料期盼未至脑袋已搬家。西市血流满地,腥红映天。

许多悬而未决的重案要案翻出重申,但凡牵连其中的人没一个逃过严刑逼供。

雷霆手腕虽然找到真凶,但牵连甚广,处决两千余人,其中不乏中高级官员。

与此同时,天子检阅三军,民间流言四起,揣测战争将近。

朝堂上气氛凝肃,九五至尊戾气深重,易燃易爆。

皇帝性情大变,百官无一人敢犯颜直谏。

他们望着空空的相位,百感交集,恨不能去大理寺狱请回朝中的“定海神针”。

顾长亭族人通敌之事已查明,是梁国细作挑拨离间。按理说顾长亭洗脱通敌嫌疑当出狱归朝,却迟迟不见动静。

太医们频繁往返大理寺狱,朝臣们问起原由,只摇头不敢多嘴。

秦恕不再回寝宫,龙床上有顾长亭的气息。

他夜夜在御书房坐到天明,实在乏了就趴在御案上入寐,又时时从梦中惊醒。

美梦噩梦循环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