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亦正亦邪

当即也有人提出了质疑,“陶庄主身为武林前辈,寝房内有密室不足为奇,或许是山庄的重要东西。若是擅自打开,难免是对玉门山庄和已故陶庄主的冒犯吧。”

各家门派都有重宝秘籍,建有地道密室什么的太常见了。

提出猜测的人不甘示弱道,“万一那杀害陶庄主的凶手真的逃进了密室中呢,再不当机立断,说不定就让人跑了。”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不仅是他们,连因师父被杀而悲痛不已的顾英等弟子也有些纠结为难。

到了这种时候,哪怕知道说出来会让自己置于不利之地,甚至被人怀疑,但孟羽还是坦诚了出来,“实不相瞒,我和少棠曾受人所托,破解过一方机关暗格,不想,竟与陶庄主寝房内的这处……一模一样。”

众人皆惊,更有不少崇敬仰慕陶仲方的山庄弟子对他们怒目相视,神色不善。

显然,这窥视庄主寝房密室,和杀害庄主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孟羽也知道这自己二人因为这句话已成众矢之的,莫说玉门山庄的弟子,就是和陶庄主交情莫逆的桑剑神也在此,但他总不能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将重要线索隐瞒下来,就是心里也过意不去。

此时的孟羽恨不得回到当日,把那个馋嘴的自己给拍死,竟然间接害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

姜少棠也一脸郑重肃穆,当场立下诺言,“若是陶庄主的死与这机关暗格有关,我二人定不会推卸责任。”

孟羽也跟着道,“我们一定会尽力追查杀害陶庄主的真凶。”

“至于这暗格机关,当日我们已想出了破解之法。”孟羽硬着头皮道,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更加不善。

“不用了。”响起了桑剑神冷漠如雪的声音。

只见众人都为他让开道来,桑归秋拔出剑,一剑劈向那暗格机关,只见密门破被强力破开之时,瞬间射出数百支约三寸的小箭,微泛青光。

孟羽惊声道,“小心,箭上有毒。”

众人闻言,忙躲开了去,不让自己被有毒的小箭伤到,

而正对着攻击的桑剑神,直接拔剑,其剑道之重确有若刀劈,庞大的剑势将射出的几乎密不透风的小箭直接碾成了碎屑。

众人感叹桑归秋剑术不凡,尽管多年未出山,但他的剑法境界只有精深,没有半分退步。

但也有些人注意到这保护密室的机关,“这手段未免太阴毒了些吧。”旁人的心情稍稍微妙,感觉似乎与陶庄主平日的仁善形象不大符合。

不待多想,还是先寻到杀害陶庄主的真凶为当务之急。

桑归秋进去的最快,几乎破除了那小箭阵后,众人眨眼不及就没有他的人影了,追随他之后的人忽然听到一声剑气长啸,几欲冲天。

孟羽和姜少棠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桑剑神是受了什么刺激,转念间已踏入密室,只看到桑归秋手握着一个染血的襁褓,落下泪来。

两人皆是聪明之人,能令桑归秋这般激动的襁褓,只可能是一人的,桑归秋出生不到半月便夭亡的幼子。

只是这襁褓为何染血,又为何在陶庄主的密室中,不是说桑大侠的妻儿皆是被人所害葬身火海,还是陶庄主亲手收敛的骸骨吗?

孟羽有了一丝大胆的揣测,但那似乎太匪夷所思了些。

正思绪急转时,就听到一声痛哭声,“徒儿不孝,对不起正气派的历代先祖,师父长老还有众位师兄弟。”

“这不是正气派的至宝浩然剑么,怎么会在陶庄主的密室里?”有人看见放在柜子上剑匣中的一柄澄然青白长剑,惊呼道。

顿时,密室内外哗然一片,当年正气派被魔教所灭,是二十七年前,震惊江湖的一件大事,而其中缘由人尽皆知,正气派下任继承人陵修与魔教女子飞音相恋,正气派掌门及长老诛杀拐带他们继承人的妖女飞音,不料竟让陵修生恨,勾结魔教入侵正气派,最后陵修死于他师父正气派掌门剑下,但正气派却也就此覆灭,唯一幸存之人就是陵字这一代最年轻的弟子,陵光道人。

陵光道人当时也身受重伤,幸而得好友陶仲方倾尽一半家财请得鬼医救治,才保住性命。此后陵光道人对魔教恨之入骨,加入了正武盟,成为抵御魔教的正道中坚力量。

所有人都认为正气派的镇派之宝浩然剑在覆灭那一战中被魔教夺去,陵光也在师父墓前发誓,此生必灭魔教,夺回浩然剑。

没想到,这浩然剑竟是在玉门山庄庄主陶仲方的密室中,令人震惊不已。

陵光道人跪在浩然剑前痛苦流涕,就像个孩子一样。

旁人见了也慨叹不已,多年来错信好友,被蒙蔽欺骗的滋味当然不好受。

另外还有一桩公案,桑归秋不仅剑术高明,轻功也不弱,不多时就捉来了欲逃跑的山庄管家,怒喝道,“你说,当年我妻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江潮是不是我儿。”

他说这话时,不禁看向了江潮,眼中隐隐湿润,

既然当年妻儿葬身火海之事与陶仲方有关,还有这染血的襁褓和玉佩,他怎会不认得,他离家剑时,爱妻还在绣着未出世的孩儿要用的襁褓,这玉佩更是他桑家历代传下来的信物。

陶仲方的小弟子与他亡妻容貌相似,年龄……若是他的儿子还在世,也该是这么大了。

江潮受到的冲击也不轻,先是敬爱的师父不为人知的丑恶一面被揭露,再是孤僻冷漠被奉上神坛的桑大侠竟然说他是他的儿子。

管家被吓得直哆嗦,“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的确知道的不多,陶仲方那样谨慎的人,也不敢把太多的事透露给旁人,但在桑归秋手中青锋的逼问下,管家说出了庄主要在收徒宴上宣布江潮为他的入室弟子一事,并让他与大小姐成婚,之后就要管家将一样东西下到江潮的酒中看着他饮下。

管家为保自己的性命,还拿出了一个青色瓷瓶,称自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姜少棠主动提议让他一看,桑归秋同意了,姜家出身的公子自然是博文广识。

待他看过后,面色微肃,“是南疆的蛊毒,可以用问心草解毒,但……问心草在南疆早已绝迹了。”

桑归秋立刻抓过江潮,常年冷漠如雪的脸也出现了一丝温情,更多的是急切慌乱,“姜公子,你替我儿诊断一下,看他是否身中奇毒。”

“桑大侠,我……”江潮仍是无法相信,也觉得桑剑神或许认错了。

不是他不希望自己是桑剑神之子,但认贼做父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姜少棠伸手搭脉在江潮左手手腕上,姜家在武林中除了武学精妙,医术也甚为精明,姜少棠虽不是特别擅长,但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他神色缓和,收回了手。“桑大侠放心,江少侠身体无恙,没有被下毒的痕迹。”

那山庄管家也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下毒。

密室中,众人看了一遍,不仅有浩然剑,还有其他诸派的武功秘籍,有些是已被灭的小门小派,有些确是仍然屹立于江湖中的,甚至不乏此次受邀前来的几个门派,瞧见了自家的武学秘技,气得发抖不已。

……

萧函骑着马在离开蜀中的路上,手环上显现漂浮的金字已经变成了,“善值:1506(相当于七百五十三天生命值)恶值:0”

她还是见手环第一次给这么丰厚的生命值,两年的寿命啊。

萧函也感叹道,“可惜没能看到好戏。”

那密室她可是好好的保存在那,就不信那些江湖人会不感兴趣,看到密室不心痒打开。

9526还是有些疑惑,“那陶仲方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给江潮下毒,还抚养这么多年?”

萧函轻笑,也许是陶仲方曾经还存着一丝善念,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抱着更大的恶意。

不管如何,萧函微挑了一下眉,“江潮和桑归秋应该感谢我。”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萧函一点也没有宣扬自己的想法,手环给她提供生命值就够了。

玉门山庄的盛宴还未开席,就已迎来了更大的狂风骤雨,哪怕过了两日,这场风波也仍未平静,人虽死,但留下来被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众多秘密更加触目惊心。

孟羽和姜少棠也唏嘘不已,正好在庄内碰见江潮,“还没来得及恭喜江少侠,与桑大侠父子团聚。”

说来也很是感慨啊,谁能想到江潮竟是桑剑神传言中夭亡的幼子。

江潮和桑归秋还是相认了,不仅有那襁褓和玉佩为证,还有江潮身上的胎记,桑夫人当年生下孩子后,就让人给桑归秋抱了信,信中就有提到是个儿子,还有身上的一些特征。

其实即便没有这些东西,光是他眉目容貌间与亡妻的相似,也足以让桑归秋坚信,江潮就是他的孩子。

面对两人的贺喜,江潮的笑容也有些复杂,但还是友好地回了礼,并道,“我爹已让我认回了桑姓,如今我不是江潮,而是桑晖。”

晖,即日月之辉,这是桑夫人怀孕之事,桑归秋便决定取的名字,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成为天之骄子,光华万丈。

他本已准备好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送给即将诞生的麟儿,却因恶人导致妻子丧生,又误以为幼儿不在人世,才会心如死灰,多年避世不出。

江潮,也就是桑晖,在这短短两日里感受到浓重的父爱,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他曾以为师父给他的如同父爱,但如今看来,其实都是些假象。

尽管认清了,但想到陶仲方是杀他娘亲之人,又准备在他酒中下无解之蛊,桑晖仍觉得心情沉重无比。

孟羽观他神色,有意转换话题,问道,“不知桑少侠和令尊有何打算?”

桑晖认真道,“我会和爹回去,祭拜娘亲,以后……也不会再回玉门山庄了。”

这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但也是杀母仇人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再留下了。

“晖儿。”是桑归秋。

一时不见桑晖的人影,又因为他武功不高,桑归秋便有些担心,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桑归秋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更是想着将多年亏欠的统统补还了。

他探过桑晖的根骨,根本就是天生练剑的,可恨陶仲方那恶人,竟让他学刀,才平白蹉跎了这么多年,仍是武功平平,他早有打算,等带晖儿回去后,便悉心将剑法传授于他。

至于那所谓不再收徒的誓言,也无用。

谁也不会多言,桑晖又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独生子。

孟羽和姜少棠也没想到居然能见到桑剑神这样慈爱老父亲的一面。等到桑归秋父子离开,孟羽仍是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高冷孤僻的剑神么?”

姜少棠微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是剑神也是人,得有天伦重聚的一日,也会真情流露。”

孟羽也是想起了那南疆蛊毒,陶仲方的心狠手辣,真是令人胆寒,若非今日没有揭开真相。

桑归秋两父子恐怕会因他而酿成更大的悲剧。

孟羽笑道,“所以我们也没有当帮凶,反而做了件大好事。”

但他又摇了摇头,“不过这番心惊肉跳,我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你是要谨记的好,不要因口腹之欲误事,这次是误打误撞,揭露了恶人面目,若下次真的助纣为虐呢。”姜少棠嘴角带着慵懒的笑意。

“我可记得你那晚吃的不比我少。”孟羽嬉笑道,后又眸色清明,“不过,那位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杀陶仲方?”

“许是陶仲方结下的又一个仇人,他多年来犯下累累罪行,连至交兄弟都能害,还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姜少棠淡淡道。

虽然陶仲方已死,无法从他口中问得更多的真相,但正气派的浩然剑,还有那么多武林秘籍,把这么多东西放在密室里,难道就为了陷害陶仲方?何况还有江潮这么一个明晃晃的例子。

在这玉门山庄里的宾客多的是受他罪过的苦主,有桑剑神父子,有陵光道人等等。

正因为他这些年来做的一桩桩善事,才让人没有任何怀疑,只叹人不可貌相。

孟羽和姜少棠正猜测着萧函身份时,六扇门驻蜀中的总捕头也来找他们了,为的也是杀陶仲方的人。

其实总捕头也为难着,一开始众人都群情愤慨,捉拿杀害陶庄主的凶手,谁想发现密室,竟揭露出陶仲方是个十恶不赦的伪善之徒。

你说这查还是不查,若是追捕归案,那些被陶仲方所害的苦主说不定还要为难他们,光是一个陵光道人就应付不过来了,更别说桑剑神,是出了名的念恩之人。

只因陶仲方当年收敛骸骨行伪善之举,就令他庇护玉门山庄十多年。

如今谁杀了陶仲方,自然也是他的恩人。

但当日总捕头又发下豪言,追查此事,旁人还能因江湖恩义不追究,他这身为官方之人,也不好打了自家的脸面。于是打定主意,查还是要查是何人所为,抓不抓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论起罪行来,陶仲方才是死百次也不足惜。

总捕头面上扬起笑脸,拱手道,“还请二位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