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纪肇渊突然抬头叫住他,“你是我的初恋。”

楚九歌呆住,仿佛慢镜头一般缓缓偏过头吃惊地看着他。

“所以感谢归感谢,我还是介意的。”纪肇渊喝了口豆浆,低声道:“我需要一些补偿才可以平衡。”

他单手握着装豆浆的玻璃杯,手指关节用力到泛出白色,却低着头继续平静地吃饭。他的别扭在楚九歌看来都可爱到了极点,让楚九歌恨不得从出生起就空着自己的杯子来等他。

楚九歌笑着走到他身边,俯身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把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掉的玻璃杯放到他面前,“从今以后,我的杯只为你而空。”

“可以接受,”纪肇渊抿嘴笑了一下,“持平。”

楚九歌习惯性地要收拾碗,刚摞在一起他便叹了口气,“奴性啊!”他把碗一撂,牵住纪肇渊的手就往外走,“走吧,你的初恋带你去见一见他奶奶。”

楚九歌前几天跟纪肇渊讲了他奶奶的故事,老太太戎马半生,一辈子铁骨铮铮的像一块钢板,可他爷爷却是标准的知识分子,出身书香门第,成天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不愿与鲁莽武夫为伍。所以最开始,他爷爷是完全瞧不上他奶奶的,后来老太太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愣是把书呆子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可惜好景不长,战场的局势并不会为他们的儿女情长就缓解半分。战争是多情的,硝烟背后总会换来大部分人的顿悟,连人理伦常都被软化。可对于老太太来说,却是无情的。她怀孕期间没了丈夫,即使她后来开了一家私人书店又读了成千上万本书,都于事无补。

这些陈年伤疤大家都闭口不言,除了楚九歌有时会好奇地问几句爷爷以外,没有人敢提。

纪肇渊听他说完后,微微点了点头。读书有时是一件很孤单的事情,就像爱情一样。当你捧起一本书,便踏进一个完整缜密的世界,入戏越深在旅程结束时就会越落寞。喜欢一个人与此别无二致,总会有人先行离开,情到深处人孤独。

“小九,”纪肇渊一边帮他擦机车上的灰尘,一边扭头问他,“先绕路去趟书城,我想给你奶奶买样礼物。”

“我老心肝就是开书店的,你还要跑书城买礼物,”楚九歌叹气,“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纪肇渊坚持,“这本书挺冷的,估计你奶奶店里没有。”

“那好吧,你的初恋说他同意了,”楚九歌扔给纪肇渊一顶粉白色的头盔,“将就先戴着吧。”

纪肇渊面不改色地戴上头盔,气场压过了违和感。他跨上机车,坐在楚九歌身后,“注意安全。”

“放心吧,你抱紧你的初恋就好了。”楚九歌吹了声口哨,加大油门冲了出去。

他们逛了两家书城才买到纪肇渊需要的书,赶到奶奶店里时老人都吃过午饭了。楚九歌把车锁在路边,大老远就喊了声:“蠢豆豆!”

豆豆竖起耳朵,蹬蹬地跑到门口,然后欢快地摇起尾巴。奶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边笑着一边滑着轮椅出来,“哎呀,小心肝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楚九歌被老太太的造型吓了一跳,他震惊地看着老太太一头金黄色的小麦卷,“快快快扶住我,我,我要昏过去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伸手满意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新发型,“嗷呜特!”

“啥玩意儿?”楚九歌懵着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纪肇渊。

纪肇渊好心帮他解释道:“说你out。”

“老心肝你怎么这么可爱!”楚九歌乐得不行,半趴在轮椅的扶手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纪肇渊,你直接跟他学英语吧。”

奶奶闻言笑眯眯地看向纪肇渊,纪肇渊上前一步把礼物送给她。

是菲兹杰拉德的《书店》,一本单薄的简装书,价值只有十六元。

奶奶好奇地接过来,封面简陋地印刷着一句话——“我就是想开一家书店”。看简介像是个悲情故事,格里夫人想开一家书店,可她生活了十年的哈堡小镇却并不需要。

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翻开了书,空白扉页上遒劲的墨迹还没干透,纪肇渊认真写道:【因为您,故事的初衷,偶然成真。】

简单的礼物戳中了老人的心,奶奶笑着拍拍他的手,“谢谢小纪。”

他们把整个午后时光都耗费在安静的小店里,楚九歌带着纪肇渊看了看他私藏的唱片和专辑后便霸占住豆豆的软垫看起了漫画。纪肇渊无事,被奶奶喊过去辅导英语。

奶奶没学过音标,用的是笨办法,在每一个单词底下标注了拼音,错误真是千奇百怪的。纪肇渊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给老人纠正读音。

奶奶指着“圣诞节”的英语,大声念道:“克里斯摸克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