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浓因为刚洗过澡,一双秋水似得眸子隐约低敛地看着楚瑜。

其实她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个梦里,不同的楚瑜。

和现实的楚瑜在着装上,略有不同,现实里的他,更偏向于朝气蓬勃的那种,偏向年轻时尚装扮。

而这次梦里的楚瑜,他穿着十分考究,更有上位者的气势,脸上的线条看起来要更冷硬,并且双眼犀利,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看得虞浓不安又心慌。

而且,她身上酒店的浴袍,加上楚瑜刚才在门外说的话。

让她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刚见到他时,她还眼前一亮,想到自己一进入梦里就又遇到他了,那种心里透出来的欢喜,也微微一滞。

尤其看到他解开了衬衫扣子时,露出来的那一柄孤零零的黑色小剑,这让她眼中的光,慢慢的熄了下去,反而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

最终她轻轻应了声:“嗯,洗过了。”

楚瑜看着眼前这个清纯漂亮,身材曼妙,窈窕柔美的少女,往那一站,那被浴袍包裹,白得像蛋清一样的皮肤,嫩得像豆腐一样的脸蛋儿,那嫩嫩的粉红色的唇瓣,都看得他的喉咙忍不住的滑动了两下,一时口干舌躁。

“哦,洗过了啊,那你坐会儿,我去洗一下,马上出来。”说完,他又看了她一眼,就重新迈步,向浴室走去。

在套内浴室的门关上后。

虞浓立即动身,进了卧室,找到了她的衣服和包之类的东西。

她也来不及看,将衣服飞快地穿好。

先不管这个梦,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楚瑜又有什么纠葛。

但当她看到他只剩下一把剑的纹身,只剩那一柄黑色剑的时候。

她真的不想再让它消失了。

她有认真考虑过,为什么楚瑜会和她一起出现在梦里,又为什么他总在她的身边。

可找不到答案,他就是会出现,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再拖累这个人了。

她害怕,最后一柄黑剑消失的话,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楚瑜很多次梦里受伤,现实也会感觉到疼痛,纹身又在楚瑜的身上,若没了,那现实的他,会怎么样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两人关系好时,把自己的困难说给他听,可每一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

让她怎么开口说呢?噩梦这件事,如果不是自己正在经历,她自己都不信,何况别人呢,听起来就像瞎编的一样。

她真的不想再去精神科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人们只会沉默,然后让她去精神科看看,她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而且现实里的楚瑜,没有梦里的记忆,她说出来了,没有记忆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他真的无条件相信她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魔方,噩梦,变美笔记这些东西,他都相信,可是除了让他在现实里担心自己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梦里的他,又有各种不同的身份,处在各种不同的年代里,有各种不同的背景。

五年前的他,十年前的他,十五年前的他,三十年前的他,几百年前的他。

他每次都在她的身边,她或许可以向他求助,说出这些神鬼莫测的梦,不同时代的他,也许能理解这些匪夷所思的经历。

可楚瑜在毫无所知时,就尚且已经为了她失去了两柄小剑。

那么一旦让他参与进来呢?

他知道了一切,他就要和自己一样直面那些危险,只要直面危险,就不能保证,最后一柄小剑能保下来。

她觉得,那只会失去的更快!

无论告诉他,或不告诉他。

能避免伤害到他的办法,其实都只有一个,就是离开他,远远的。

不跟他有任何牵扯。

这才是她能想到,保护他最有效的办法了。

好在虞浓现实里也可以接近楚瑜,她住在了楚家,有更多的机会,以各种倒水,轻碰,坐在一起,哪怕在他的车上,都能吸取大量阳气。

她有储存足够的阳气,如果不修炼,只在梦里维持基本消耗,只要第一轮的危险不超过三天,她应该能支撑下去。

她必须在第一轮时,就将危险解决掉,因为第二轮不是她能应付来的。

虞浓一瞬间想了很多,心里乱糟糟,但她动作很快,换好衣服最后看向了浴室的灯,还亮着,她轻吐出口气,再见,楚瑜。

她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离开的时候,她仰头看了一眼十几层楼的金星酒店。

然后又看向周围的建筑。

这个梦,绝对不是现实的时间,至少要后退后个二十年。

她低头从一个皮皮软软的一个黑皮包里,翻了翻,翻到了一个样式很老旧的手机,有点像最早期的若基亚,很小很厚的一只,还带着一根天线。

她拿着看了看,丁点大的方块屏幕,好不习惯啊。

然后又在包里翻看,都是一些日常用品,化妆品,最后夹层里她翻了一个学生证。

封面是烫金字某某职业学校,翻开里面她的一寸照片,性别出生身份证号,护理专业,班级四班……

一切信息与虞浓符合,接着她按开手机看日期,时间果然退到了二十三年前。

再看学生证上面的学校,这应该是……职高?

她已经管不了是什么学校了,她现在主要找一个落脚地,然后看看之后的事态怎样发展,这个梦运气很好,没有开局就遇到危险,还遇到了楚瑜,算是很安全的开场了。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楚瑜的酒店房间里,听楚瑜的电话内容,她是被别人送过去的?那么这个送她到酒店的人,是谁?

虞浓将手机放了回去。

她看钱包里还有点零钱,立即挥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学校的地址。

一站到学校门口,她就顿住了。

黄头发,红头发,黑色轰炸头,很非,很主流……

她沉默地看着。

这些人二十年后,再回头看他们现在的照片,真的不会想打死现在的自己吗?

大概会由心地评价一下自己,那年,那月,那傻逼。

她仰头看了看院校名字,跟学生证上的一模一样,还真是职校,她叹了口气,一边走手里的那个小小的天线手机响了,方块屏幕闪着绿色的光。

来电的人显示妈妈苏慧,她按下接通键,放在了耳边……

中午时分,夏日,烈阳高挂,职高院校不远的路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

这么热的天,她一头浓密的黑长直,倾泻而下,披在身后。

来来往往的骑自行车的,开小轿车的,行走的人,不泛爱美女士,见到了,都想将自己扎起来的头发披下来,想着能像这女孩一样惊艳路人。

有个路过的小年轻,回头看了好几眼。

女孩脸色平静,年纪不大的样子,应该是职高的学生,那个小年轻走过去了,又回过身,开始朝她走回来。

女孩穿得简单,却出奇的清纯漂亮。

上身只有一件短袖白t,纯白色,没有任何图案。

下衣穿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布料轻薄有弹力,紧紧贴合着她那双纤长的腿形。

脚上一双没有什么图案的白鞋,露出了雪白的脚踝。

阳光毒辣,所有人都汗腻腻的,她却显得过分的清纯可人、干净凉爽,如同夏日的一股清泉。

惹得若干路人,频频回头观望。

“小姐,能要个手机号吗?”那小年青第一个上前搭讪,胆小的吃不着肉,脸皮厚才能泡美女,于是他笑嘻嘻地过来,开口要号码了。

虞浓正在路边站着,有发丝被风吹到脸颊,她随手将头发往后撩了下,就见一个头发蓬松的小青年,过来跟她要号码。

从小到大,被搭讪的次数太多了,走哪里都会有人要她扫一扫。

虞浓一开始微笑拒绝,但是总有人以为她微笑了就有机会,反复纠缠,后来她就不笑了,果断,坚定的拒绝,才是最有效的。

“不好意思,没有手机。”

可小青年不打算放弃,“小姐,你是这个职高的学生吗?里面有一个叫高枫的,你认识不?是我哥们。”他不打算走的样子,站在虞浓身边开始跟她试图聊天。

虞浓看了他一眼,很瘦的一个青年,头发整得很时尚,很潮,在当下,几乎谁有这样的蓬松起来的长头发,谁就有优先择偶权。

高枫是谁,谁知道呢。

她将腿往旁边移了移,拉开了距离。

但对方根本不理会这种肢体语言,仍往她这边走近了些,说道:“你们学校还有一个叫江艳艳的,我也认识,也是你们学校的,挺有名儿的……”

虞浓看着对方一脸的青春痘。

结果对方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哎美女,在大阳下面站着,多晒人啊,我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领你到超市去逛逛,想吃什么,哥给你买……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这就是让虞浓最头疼搭讪类型的人。

给个笑脸就上头,给个眼神就不走了。

于是虞浓一字废话都没有地对他说了简洁明了的五个字,她轻声道:“我在等我妈!”

一头蓬松半长头发的男孩,终于走了。

虞浓之前接到了手机上备注我妈苏慧的那个人电话,对方说马上就到她的学校,给她送点东西。

她对现在的处境,还有身边的人,很多东西不了解,所以她想从这个人那里打听一下情况。

“浓浓……”没等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提着衣袋急匆匆下车。

!那司机还没立即走,而是探头朝虞浓望了望,才掉头开走了。

“……你怎么在太阳底下晒着?也不知道用纱巾遮一遮,这么白的皮肤,晒黑了怎么办?”

那个女人过来就埋怨了她一通,将她拉到一棵遮阴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