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的灯很快灭了,无论如何辗转翻来覆去。夜一深,虞家夫妇相继入眠。

外面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汪汪的狗叫声。

不久虞家的大门,悄悄被人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小心冀冀走了出去。

在街道拐角,阿辉正蹲在那儿,他是这条街杀猪匠家的儿子,一身的力气,若是平时,豆腐倌家的女儿,嫁给杀猪匠,也是门上好亲事,市井人家,最讲实惠,能和有肉吃的人家结亲,有什么不愿意。

至少杀猪不缺肉吃。

豆腐炖肉,不是越炖越香吗?但要和虞家大女儿的婚事相比,那肯定不能比的。

无论身世背景相貌能力,都是比不了的。

阿辉是最早进黑狗帮的人,在里面混得很好,手上一把杀猪刀,凶狠起来,谁敢惹他?

据说看上了虞家的二女儿,昨日前来求亲,虞家这些日子求亲的人,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因为之前有个王虎,虽然阿辉算虞家知根知底的人,但虞家对黑狗帮真的怕了,对方又是黑狗帮的,左右为难,没想到女儿虞思雨竟然主动说愿意嫁给阿辉。

确实,阿辉是所有前来给二女提亲里,条件最好的一个。

虞家也不知道怎么拒,最后亲也就订下了。

阿辉见到人来了,立即站了起来,问她:“东西给了吗?”

虞思雨这时有些不安了,点了下头,又急忙求证道:“你答应我的,只要给了我姐姐这个,你就不动她的。”

“你放心。”阿辉道:“我们就去劫个道,听说,这次楚家出城,带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各种气血药材,只要抢它三两箱,我就发了,到时,我娶你做正头夫人,买大房子,买个三进院给你住,天天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楚家走了,让出来的大房子,也给你住……”

阿辉嘴巴露出安抚的笑,哄道:“……肯定不会动你姐,我们就是趁乱抢点东西,放心,你嫁给我,你姐就是我姐。”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青光。

“……等拿到钱,肉肯定让你吃个够,点心随便点,聚德酒楼的山药樱桃糕吃一盘扔一盘……”

虞思雨很快就被吃的吸引住了,咽了咽口水,“嗯。”

六百余人,在黑夜中行路,能做到无声前行,只有辎重车行碾压地面的声响,可见众人一路小心警惕前行的谨慎。

两个时辰后。

众人顺利的离开了风云城,向着西南的一处荒山行去,穿过此山,可进入太亦城,到达那里,这次青城山之行,才算过了最危险的地界,进入了相对安全的领域。

因为今夜突然出城,乃出人意料之举,躲在暗处不管是大派还是想吞并风云城的各众大小势力,恐怕来不及布局围剿众人了,哪怕后方有人追来,他们也可应对。

这就是为什么风云城五大本土势力,今夜哪怕斩尾求生,也要趁机离开的原因。

因为这是最佳时机。

楚家武馆的人,走在中间的位置,守在几辆牛车旁,牛马车上装得都是各种值钱的财物。

一行人速度极快,穿过了官道,很快进入了岑岭山地界。

离风云城又远了些。

大概松了口气。

人群里终于传来了悄声说话的声音。

所有人,心里紧崩的弦,都放松下来。

只要翻过了岑岭山就进入了太亦城,风云城的众多势力,不可能追到太亦城动手。

战线拉得太长,对他们也是一种损耗。

此次离开风云城,各大势力等于丢弃了大半家财,说不心痛,其实都是痛在心里,若非有极度危险的感知,加上真清观抽到一支下下签,留城必死,离城尚有一线生机。

他们也不肯舍下多年基业,奔走他乡。

而不舍的人不在少数,风云城各大本土势力,此次只有五大势力跟出来,还有其它众派宁可死守风云,不肯出城。

楚雄与吴总管行在前面,楚瑜带着虞浓走在中间,虞浓一直观察,发现其它帮派有带家眷家辆,有女子的声音隐约传来,但武馆很少带家眷,即便带了,也都是能骑马的女子。

像吴总管的夫人杨玉兰,因跟着武馆混迹多年,还曾与吴总管一起走过镖,骑马不在话下,都在跟马前行,很少坐马车。

虞浓会骑马,她不想要楚瑜带自己,她想自己骑。

苏女士早年有一段时间,突然喜欢上骑马这项运动,马术可以使人身姿更加窈窕,能让臀和腿姿态更有线条更漂亮,还可以锻炼人的意志体魄,培养良好的气质等。

其实就是那个圈里,当年比较流行这个,她也给虞浓在高端马场办了卡,等虞浓寒暑假有假期时,经常带她去马场玩。

她就是在高中那段时间学会了骑马,虽然多年没骑了,但她觉得自己仍然可以。

但楚瑜觉得她不行:“别闹,没有马给你骑。”他精壮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以防她掉下去。

“看看这么高,一旦摔下去,脖子都能摔断了。”吓完了她,然后一展披风,将她包裹在他的体温里。

这倒是小看她了!

虽然两人共骑她有阳气也不错,但虞浓不服气。

一直尝试在楚瑜面前展示自己的马术。

她甚至从楚瑜手里拿过缰绳,见楚瑜懒洋洋抱着她,没有反对,她开始试着驾着楚瑜的这匹看着很野的野马。

别的不说,她骑马的姿态简直满分。

楚瑜在马上居高临下,目光上下地看着她,长腿,细腰,那美好的曲线,还有那认真倔强的小脸,非要用行动跟他说明自己会马术的模样,处处惹人怜爱。

她确实有骑马的天赋,坐在马上,身体协调与马儿频率很快合而为一,看得出来,她会骑。

但他就是不肯放手。

虞浓也没办法,只能尽量适应眼下这个状况,她一边尝试骑着马儿,向楚瑜展示自己骑马可以,一边又要运行蕴气术,吸收身后的阳气,然后她又要防着楚瑜。

手悄悄作无意状地抵着他环自己腰的手臂,不肯再让他往上面移一点点,因为一开始上马时,他把她带上马,手腕就不小心,挤了她一下,挤得她有点疼,但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虞浓也不好大惊小怪。

坐在马上偷偷按了按胸口,虽然一会就不疼了,但她却时时防护着他的手,绝不肯下马时再来一次。

而且她心里有气,当时气不过,就立马装作不小心,其实报复性的拐了身后楚瑜的一下,她不知道拐得疼不疼,她手肘是挺疼的,但他愣是吭都不吭一声,忍下的样子。

虞浓冷着脸,但阳气太舒服了,在冷风中,有热乎乎的暖气,她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很快就又对楚瑜亲昵起来,没有再躲着他刻意凹腰线,板起腰。

两人在马上靠得很近,楚瑜下巴有时候都蹭到她耳朵了,轻轻一下又一下。

好似无意。

她一开始还躲一躲,可是蹭了几下,她就习惯了,反而他低头蹭一蹭时,还不自觉地侧过脸蛋,其实她也喜欢他蹭耳朵时的阳气,酥酥的,麻麻的。

两人在外人看来,几乎就在耳鬓厮磨。

但虞浓身在马上,看不到自己和他的模样,只沉浸在阳气包围她的愉快里。

前方镖局二子陈允,连同其它几个势力头头时不时会合在一起。

南海派的门主冯清河,就在楚家武馆前方,他策马过来与楚雄主动聊了几句话。

“……楚馆主,这次出行如此顺利,冯某总觉心中难安,不知您有何想法,您看,我们这一次,是否真的能顺利离开风云城。”

风云城果真城如其名,风云变换,风云汹涌,风云又起……

楚雄沉凝片刻:“嗯,在老朽看来,此行最多有五分把握。”

“楚馆主,此话怎讲?”

“这就如同押一枚铜钱的正反面,我们赌的是对方毫无防备,在没有准备之下,想要拿下我等势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此,我们离开风云城的机会更大一些,但若对方早有准备之下,就像铜钱翻到了背面,那就是我们被动了,是否逃出去,就要看命了。”

毕竟他们此次离开风云城,速度极快,乃临时起意,几个时辰后就匆匆出城。

赌得就是对方应对不及时。

楚雄是五大势力中年纪最大的,也最有江湖经验。

“看来,我们此次成功离开的胜算要大一些,毕竟咱们五大势力走的匆忙,就算消息传出来,对方也来不及拦下我等。”毕竟他们六百多人,虽然是急匆匆凑到的人数。

但也不是小数目,冯清河听完也松了口气,说道。

“……此行,就看我们是否能走出岑岭,只要走出了此地,我等也不算白谋划一场。若能离开岑岭山,风云城中风云事,从此与我等再无干系。”

“哈哈,如此甚好,承楚馆主吉言,风云城中风云事,从此与我等再无干系,希望此行顺利……”

虞浓耳朵也很灵,她一边舒服地吸着阳气,一边听着那位冯清河冯门主与楚雄的话。

可不知为何,虽然周围风平浪静。

但她心中的不安感,却又强烈了些。

这次进入梦里,她先躲过了必杀时机,后来一切还算安稳,没有什么凶险,加上又有楚瑜在她身边,所以她有些懈怠了,她曾经猜测过,如果在梦里,躲开了第一次危机,那么接下来,她会有两个可能。

一是她会永远留在梦里。

二则,等待着她的可能还会有第二轮死亡危机。

这次出城的事,会不会就是她的第二次凶险?

虞浓微微直起腰,抬头看向四周,现在她一看见山林,都有阴影了。

她仍然没有忘记那自天而下,白浪袭来的一剑,挟着碎叶刮脸的感觉。

现在虽然走在官道上,但两旁黑暗重重,没有灯火,只有风吹动的树影光斑和马蹄声。

危机让她全身有些紧张。

好在她的冰箭也没有白白吸阳气,上个梦里只能射五米远,这个梦,冰箭已经有二十米射程,虽然依然只能射出五发冰箭,但是如果化为绣花针大小的冰箭,她可以射出十五枚,而且走的时候,她还从楚瑜房间拿了一把匕首防身,正插在靴子里。

关系到自己的小命,虞浓很是在意,她四处张望,结果一侧脸,脸蛋就撞到了柔软,他又在亲她!又亲!

他们在行路呢!逃命呢!

虞浓毫不犹豫伸手就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下。

谁知,他竟然像被挠痒痒一般在她耳边轻哼出声,然后竟然往她身上压了压,不知是他天性如此,还是喜欢欺负她,压得她都弓起身,都要伏在马背上了!

真是欺人太甚,虞浓刚要回头用肩膀顶开他,不让他欺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