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月儿高

“人与人的追求、喜好都不同,涉及人生态度、生活态度等等的问题,并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况且,我是真的觉得,出国去学习、去生活都挺好的。至于她的不满,我一直觉得每个年纪都要有每个年纪的思想,十几岁的思想不可能与三十多岁的相同,更不能用我们的想法去同化他们。不要急着去告诉一个小孩子他不成熟,等有一天他自己发现了新的观点,才能体验成长。况且,你怎么知道,这些不满、抱怨不会在有一天化成热血或神奇的创造力?”

沈识檐听着,突然觉得,如果孟新堂可以当父亲,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但他思绪一转,忍不住像课堂上故意找茬的学生一般笑着问:“但是会有一些小孩子,因为看到了一些社会的黑暗面,变得愤世嫉俗。带着不喜欢自己国家的情绪出去,不是一件好事吧。”

“不会,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而产生自己的换掉,这是身为‘人’自由。”孟新堂推了推眼镜,“而我通常觉得,离开国家的人或许会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容易喜欢她。只要没有天下大同,一个人背后的国家,就是他四处行走时的底气。这和小时候,家庭状况不好的小孩子容易被欺负是一个道理。人性这个东西,放到再大的层面上都是类似的。”

沈识檐看着对面的人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再一次肯定了自己曾经的认知——孟新堂是包容的。又或者说,即便别人的想法再怎么与他自己不同,他都能理解,也不会自大地将自己的想法归结于对的一面,更不会妄图去以自己的想法改变他人。这便是平和。他不知道这种平和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养成,但总归是难能可贵的。

“孟新堂,”沈识檐忽然叫了一声,旋而一笑,“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个搞武器的。”

孟新堂笑了:“搞武器的该是什么样子?”

沈识檐沉思一会儿,说了几个词。

“热血,爱国,好斗。这是我之前的想法。”

“我很爱国,但爱国不是盲目。”孟新堂笑着举起一只手,“热血……也还是有的吧。至于好斗,相信我,任何一个搞武器的人都非常不希望看到战争,因为他们要比别人更清楚战争的后果。”

一切的战争,都会有胜利,会有侵吞,会有一方的壮大,战争的结果未可知,但后果永远一致——残垣断壁,四方哀魂。

“那为什么要研制武器?”这是沈识檐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他有些想不明白,这样平和的一个人,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样特殊的科研道路。

孟新堂垂眸,转了转手中的酒杯。

“你知道1999年,发生了一次使馆被炸事件吗?”

沈识檐稍作回忆,大致有个印象。美方说是误炸。

“那次事件发生以后,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我的父母。对于武器研制来说,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事件,因为它是屈辱,也是警醒。我是一个绝对的反战主义者,但后来逐渐明白,在野心与欲望的世界里,有牵制,才有和平。”

谈话到这里告一段落,沈识檐却还在回味。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的红酒又有些上头,沈识檐脑海中的文字变得越来越少,渐渐的,孟新堂刚刚说的那些话都寻不见了踪影,轻飘飘地,就只剩下了三个字,赚到了。

孟新堂已经将餐桌收拾完,要洗的碗盘也都已经洗干净。他回到前厅,俯下身,晃了晃趴在桌子上的沈识檐。沈识檐先睁了左眼,右眼才缓缓跟着打开。

“又喝多了吗?”孟新堂带着笑意问。

“怎么会,”沈识檐否认。

“那起来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