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怎么会丑,别听他的。”

因为孟新初,厨房里立刻变得热闹了不少,油烟气混着欢声笑语,描摹出了“家”的样子。

吃饭前,乔蔚到孟新堂的酒柜里挑了瓶酒。乔蔚是女强人,连挑的酒都是高度数的烈酒。她拿出两个小杯子,朝孟新堂扬了扬手:“来一杯?”

“好啊。”孟新堂应道。

谁知孟新初也跟着凑热闹,举着手嚷:“我也要我也要。”

“你哪儿会喝,”乔蔚笑道。

“我要喝,要结婚了我高兴,结婚那天我还打算小酌几杯呢。”

乔蔚无奈,只得顺着她的意,又拿了一个杯子。等孟新初他们两个出去了,她盯着手上的酒看了一会儿,还是将它放下,换了瓶度数低一点的。

孟新初已经不记得上次吃乔蔚做的菜是什么时候了,一盘大虾,被她自己吃去了一半还多。乔蔚不时询问着婚礼的有关事项,孟新初细致周到地答着,问一句答三句,还附赠相关问题即时讲解。在几人吃得半饱的时候,乔蔚才对孟新初说:“前些天你爸爸和我联系,说实在脱不开身,可能没有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

当时的孟新初已经喝了两小杯酒,脸颊微红,连眼角也红了一点。她呆愣片刻,眨了眨眼睛:“不,不是说能来的吗?”

“好像是有需要技术调试的部分,临时管控,”不说话时,乔蔚的唇紧紧一直抿在一起,在对上孟新初的眼睛时,才又有了一丝松动,“他说会给你打电话。”

坐在一旁听着的孟新堂不知要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失望,心疼,看向孟新初的时候心头都抽疼了一下,可回过头来,却又好像是习惯了一般的平静。他看着盘子映出的吊灯,突然觉得那一点光亮有些晃眼。???

他看得出孟新初的强装开心,乔蔚当然也看得出,她压下孟新初还要倒酒的手,对孟新堂使了个眼色。孟新堂起身,轻声对孟新初说要抱她去休息。

孟新初早就已经喝醉,这会儿却死死地拉着乔蔚不撒手,她喃喃地说了句什么,含糊不清。乔蔚凑近了一些,侧耳去听。

“妈妈会去吗?”

自己的女儿说着这样的话,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心疼。乔蔚一直都在忙工作,自知对儿子和女儿的照顾少之又少,所以面对这样的孟新初,她不仅心疼,而且愧疚。她伸出手,摸了摸孟新初的脸:“你结婚,我当然要去的,你爸爸也特别想回来。”

不知道孟新初到底听见没听见,反正在这句话之后,她放开了乔蔚的手。

孟新堂将她抱到卧室里,开了空调,又给仔细地给她盖好了小薄被。孟新初躺下的时候并不安稳,神智不清地一直在胡乱说着什么,他拍着她的后背哄了一会儿,床上的人才睡了过去。等他再出来时,看到乔蔚还在坐在桌边,握着酒杯出神。

孟新堂拿起筷子的声音惊扰了乔蔚,她回过神,看见他之后问:“睡了?”

“嗯。”

孟新堂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咽下去以后,听见乔蔚说:“有个事情还没告诉你,我评上总师了。”

一声碰撞的声响,是筷子尖划过了青花的瓷碗。

孟新堂举起了酒杯,真挚地看着乔蔚说道:“恭喜。”

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他很清楚乔蔚的努力和辛苦。

乔蔚笑了笑,与他碰了杯。乔蔚喝酒从来都是一饮而尽,一杯酒从不二口,孟新堂看着她扬起的脖子,才真的明白了自己这个母亲,到底有多要强。

“我始终觉得,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该担多大的责任,所以我一直想要去做很多事情,去承担,去实现。”乔蔚转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地说,“年轻的时候,我就是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后来和你爸爸结婚了,变成了我们两个在各自的研究领域去当那个最好的。越是钻研,我就越发现一个人能力的有限。哪怕你已经学习了很多,掌握了很多,到了你和别人交流的时候,你还是会发现,你所了解的,只是这个专业的冰山一角。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去学习更多。”

孟新堂沉默地听着,带着几分的感同身受。

“我自问在工作中做得还不错,可是有一些责任,我没能担起来。”乔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的时候,视线始终垂着,“对你,对新初,我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我相信,你们的爸爸也是这样想的。”

孟新堂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或许,这就是他将要面临的境地。他坐到乔蔚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妈,没有人可以真的做到面面俱到,在这种事情上做出的选择,也从不存在对错之分。”

只是你选择了理想,就要割舍些温情,这也是理想之伟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