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鱼戏叶(六)

屋里的青纱帐幔被风撩了起来,轻柔曼妙的在风中起舞,灵江的小圆眼里倒映出一张脸,那张脸不知道是怎么生的,英挺逼人,格外俊美,如果大总管连按歌已经算得上好看,那殷成澜便是比他还要好看百倍千倍。

他的肩背挺阔笔挺,显得整个人气宇轩昂,而他的五官如雕刻般的分明,剑眉横斜,目似寒星,看人时眼神颇有刚毅之色,瞳仁漆黑,深邃的近乎锐利,但他并不凌厉倨傲,而是像一柄上古流传的宝剑,锋芒内敛,只留下沉静如水的风华。

灵江几乎看的痴了,他显然没料到殷成澜竟然长成这个样子。

他来之前心心念念的是这个人的训鸟术,等现在见到了真人,竟将那什么要不要训鸟抛到了脑后,管他爱训不训,满眼都是这个人说话微笑的模样,满心都是‘他竟是这个模样’。

连按歌推着殷成澜走到书桌旁,灵江一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殷成澜竟然是坐在一只通体碧绿的轮椅上。

他忽然间就想起来,驭凤阁里的屋子、亭廊、禽舍都是没有门槛的。

灵江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发现了一柄藏在朱砂里的剑,先是能看见剑身清晰的轮廓,雪亮的刀刃,感受到古剑的锋利和锋芒,再往下一点点抚去剩余的朱砂,直到握在手里时,才终于看清原来上古神剑是断的。

他遗憾断剑,却又隐隐觉得,即便是断了一半,余下的刀刃也能轻而易举斩断世间所有的神武利器。

完整的上古神剑过刚、过锐利,过孤傲,横冲出世,必将使天下颠覆,而断剑残缺、内敛,克制,将一身锋芒藏进遗憾之中,纵然出世,却能护九州风雨太平。

殷成澜给灵江的就是这么个初次印象。

倒挂在屋檐上的小黄鸟陷入波澜起伏的沉思中久久,久到没注意季玉山已经和殷成澜说罢了话,正将手握起放在唇边别有深意的干咳。

“咳咳,我说完话了。”季玉山眼睛扫着半敞开的窗子,又微微抬高一点语调:“我话说完了,咳咳。”

他面前的殷成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在季玉山每说一句‘我说完了’之后,就礼势周全的回上一句:“好的,有劳季公子了。”

季玉山干笑:“我真的说完了,什么话都没有了。”

殷成澜微笑看着他:“是的,季公子说完了,有劳季公子了。”

季玉山险些被急的要吐血,眼见连按歌就要开门送客,他三步并作两步忽然走到一扇窗子边,在两双目光注视下猛地推开:“我真的说完话了!”

话音刚落,只见屋檐上有什么一闪,便直直掉在了窗台上。

殷成澜挑起一端眉梢,从季玉山身后看去,就见一只小黄鸟四脚拉叉的趴在窗台上,浑身圆鼓鼓的,翅膀上的绒毛乱糟糟的,头顶的一撮冠毛也乱糟糟的,他几乎不敢承认这是个鸟,还以为从天而降的一只蠢鹌鹑。

看见灵江,季玉山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道:“我说完了,就先告退了。”他往门外走,快走到门口时转头道:“连总管不送送在下吗?”

然后连按歌便被稀里糊涂的支走了,留下殷大阁主和鹌鹑……不是,灵江面面相窥。

随即,殷成澜收回视线,放松身体靠在轮椅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放在膝头翻阅起来。

灵江终于回过神来,磨磨蹭蹭从窗台上爬了起来,张开小翅膀扑棱两下,抖了抖浑身的茸毛,还记得抬起爪爪抓了两下头顶的呆毛,然后张开丫形小爪迈过窗棱,走到了摆放在窗台边的书桌上。

殷成澜用余光扫到这只小鸟的动作,也不言语,只觉得有点好笑,心里想道连按歌这个老狐狸,关卡设置的是个屁,叫这么一只蠢东西都能飞上来。

灵江在桌边站定,别别扭扭扬起脑袋去看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心里的打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目光只要落在殷成澜的身上,就会像糖稀似的粘住,同时,他浑身的感官都像不好使了一样,全部凝神在了一双眼睛上,嘴也不会说话,只能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他。

连按歌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小鸟:“从哪飞来的,咦,有脚环,是阁里的。”

殷成澜似笑非笑瞥他:“我依稀记得有人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过,他设置的关卡,连个麻雀都飞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