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日落大道 卡比丘 2062 字 2022-08-24

她看着章决,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垂着头,给章决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母亲说得很模糊,只强调是重要的事,要他立刻过来。挂下电话后,何医生带他们去了贵宾等候室,陪他们一起等。

或许是想缓解紧张的气氛,何医生将等候室的电视打开了,但只播了几十秒钟,章决的母亲便拿起遥控,按了关机。

又沉默地坐了几分钟,何医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看,拿起来,走到门外去接,出门前,章决听见他对那头说“章先生,您好”。

父亲来得比章决想象中还要快。十几分钟后,他就推开了等候室的门。父亲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好像刚从什么会议上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到何医生身边,看章决的超声检查单。

何医生简单地和他说了超声单和章决生殖腔的情况,便出去了。

门一关,父亲就看向章决。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章决和父亲对视着,过了少顷,回答:“北美那次。”

父亲愣了愣:“——我和你聊过的那天晚上?”语气中夹杂着罕见的惊怒,像难以接受自己刚跟章决聊完,章决就转身去和陈泊桥鬼混的事实。

章决很轻地点了点头。父亲俯视着章决,站了一会儿,才说:“章决,我问你个问题。”

“你跟人上床的时候,不知道避孕吗?”父亲仿若重新归于平静,言语间几乎没有怒意,但他问的话,每一句都让章决无地自容。

“你几岁了章决,”他说,“刚做完手术才几天,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清楚?”

母亲坐在一边,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看着章决,很轻地问:“小决,是谁啊?”

贵宾休息室不算很大,五十多平,铺着深色的地毯,漆成浅蓝的墙壁上挂着现代画。

章决躲避着父亲和母亲的目光,余光不断地去看那些画,他想转移一些注意,把填满了眼睛和鼻腔的酸涩都挤走,想让自己看起来和父亲一样平静,一样得体。

可是他就是这个家里最不得体的一个人。

他让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然后全家一起承担错的后果。

“章决。”父亲又叫他。

章决闭了闭眼,看着父亲,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多眨几下眼睛,再多闭一会儿,眼前就又重新清晰了。

“这个孩子,”父亲说,“你打算要吗?”

见章决沉默着,他又说:“想要,是吗?”

章决的喉咙干哑,手脚是软的,他想不出答案,想说他不知道,可是又听见自己说:“是的。”

父亲安静了几秒,说:“那生出来姓什么呢?姓章,还是姓陈。”

母亲忽然僵了僵,她看向章决的父亲,很慢,又很艰难地问:“陈是……陈泊桥吗?”

“你问他自己,”父亲向章决抬了抬下巴,说,“章决,是吗?”

章决觉得自己被一双巨大的手按到了海底,他几乎要被巨大的水压碾碎了,海水挤压他的肺,挤压他的手,要他停止思考,停止呼吸。

他们保持漫长的缄默,直到父亲再次开口:“如果真的想留下,你给陈泊桥打个电话。”

“不管他要不要,”父亲说,“你亲口告诉他——你不会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吧。”

“有的。”章决说。

“那就打。”父亲坐下了,坐在母亲身边,隔着三五米,看着章决。

章决把手机拿出来拨号,他没有存陈泊桥的号码,每次都是直接拨,这次不知是怎么,错了好几次,短短几个数字,半分钟才按对。

拨出电话后,章决抓着手机,放在耳边,不多时就通了,但陈泊桥一直没有接,直到提示音响起,章决把手机移开了,低头看自动断连,提示重播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