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让邵秦更犹豫,要不要跟邵天成开这个口。他推断,嘲讽讥笑肯定是有的,他这些年都受惯了,也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借到钱的概率。

五五分吧。

如果他装鹌鹑,不回嘴不吵架的情况下,有五分可能。

他踌躇,林霞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当着邵英的面,跟他爸说话,推了一下邵英,“你英语没念吧,我陪你复习去吧。”

邵英却不干,“我念完了。我想跟毛毛玩会儿。”

林霞立时就板了脸,显然,她威信不错,邵英露出了委屈却不得不服从的表情,求助地喊了一声,“爸”

邵天成立刻护着邵英,“你催他干什么!这儿玩吧。”邵英得意地欢呼了一声,跟着毛毛打滚去了。

邵天成这才又看向了沉默的邵秦,“怎么不吭声了,你到底什么事,不能找我这个爸爸,却要找你阿姨?这么见不了光吗?”

明明都是儿子,却是这样不同的态度。邵秦虽然明知道他和邵英是不同的,可这样明显的对比,还是让他有点愤怒。

你至于吗?

他记得小时候,他爸也曾对他这么好过,叫他乖儿子,大宝贝。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离了婚,爸爸就再也不是爸爸了。

他小时候以为是因为自己要钱,邵天成才不待见他。可长大了想的多了,却不觉得如此,离婚后他妈过了两年才拮据,之前他没要过钱,可邵天成对他也是这种态度。

仿佛,他们的父子感情,在婚姻解体的那一刻,也消失了。

邵秦有时候都觉得,邵天成连恨他妈一起,恨上了自己。所以才对自己那么苛刻与刻薄。

他也是有自尊的人,因为这种厌烦和嫌弃,在他十二岁之后,可以各种法子弄到生活费后,无论许筎怎么催,就再也不来要钱了。

他给自己立了根线,你不待见我,我也不求着你。

可没想到,生活处处是无奈——他辛辛苦苦打工存下的考试钱,被他妈偷偷拿去投资全赔了,要脸还是要前途,他想了两天,最终联系了林霞。

这也是他一直开不了口的原因。

虽然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誓言,他还是觉得自己食言很可耻。当然,你要问这种可耻背后,有没有怒气和委屈,邵秦并不愿意承认,他更愿意让自己显得看得淡,这样才不会受伤。

眼见邵天成不耐烦到了极点,邵秦犹豫一下才说,“爸,我需要上个补习班。”

邵天成皱眉,“又要钱?邵秦,你来找我有别的事儿吗?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早就打给你妈了。你又有什么理由?你妈又跟哪个补习班说好了价钱,等我上钩?”

这说的是邵秦十二岁时候的事儿,邵秦要小升初,他妈给他找了补习班,让他去跟他爸要学费。邵天成虽然不愿意,可林霞劝了半天,终究同意了。结果有天邵天成去了一趟,发现邵秦一天课都没上,钱交上来就被许筎拿走了,还分了补习学校一成。

邵秦就知道他会提这事儿,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妈想跟人投资小买卖,没钱才出的这招。

钱已经提回来花光了,他不愿意也没办法。

可邵天成也气的要死,打电话给他将他骂了个半死,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说他以后就是偷鸡摸狗坐牢的命,让邵秦别在找他,没他这个坑蒙拐骗的儿子。

邵秦年少气盛,两头受气,最终哪边也不搭理了,找了个烧烤摊做夜工,自己谋了生路。若不是这次他真没办法了,六年了,他是不会踏进来的。

因为想起了这事儿,他心里也不好受,往下说就有点艰难,可再一想,前途更重要,生生忍了下来,“不是,我妈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不是补学校的课,我想当编剧,读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这个只看书不行,需要去北京培训,所以费用比较高。”

他说这个的时候,真怕邵天成又打断他,让他连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是一口气把心里想好的吐出来了,“包括来回的路费住宿和考试费用,我算了算,大概要三万块左右。我知道您没义务给我出这钱,我不是要的,是借,我跟您打借条,还利息。”

他说完看着邵天成,试图找到一点回应,可邵天成看着他没说话。

氛围一下子尴尬起来,邵秦甚至用余光看到了邵英脸上一脸的不耐烦。这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要脸了。

纵使他有准备,可这种感觉也太难过了。

他的手都支棱着,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合适。

好像放在哪里都是多余的,跟他对于这个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