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朔云飞渡 四下里 4072 字 2022-08-24

这二人一走,在场就只剩下燕乱云母子以及潇刑泪,燕芳刀并持伞男子,燕芳刀心知不妙,那张美丽之极的面容就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只不过在场之人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哪里会被这些手段打动,潇刑泪径直走到燕乱云身前,蹲了下去,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叹似悲,用手在那婴儿身上摸了摸,突然间神色变了:“居然经脉坚韧畅通,先天灵感,根骨极佳……这,这等体质……”他略一思索,陡然间看向女人:“乱云,你服下了凝华芝?”

此话一出,远处燕芳刀神情立变,她没有想到燕乱云竟已将凝华芝服下,毕竟以燕乱云的功力,即使吞食了此物也至少需要一年半载才可以真正汲取其中精华,而这段时间燕乱云东躲西藏,疲于奔命,怎么可能有时间有精力去运功吸收灵药?若是服下之后没有立刻开始运转玄功,长时间静心汲取灵药精华,那分明就是白白浪费了东西,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了,那凝华芝通过母胎联系,竟是尽数成全了燕乱云腹中的胎儿,人在母体的这段时间是为生命混沌之初,最是神秘,多少强者需要时间才能汲取的灵药精华,在这里却从先天上改造了胎儿的体质!

燕乱云冷漠的眼眸里泛起自嘲之色,搂住婴儿的手臂开始无力,连抱着孩子都很艰难了,突然,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溢出,使得早已染了无数血水的衣裙更添凄艳,她神情极复杂地笑了笑,疲惫无比,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虚弱之极,嘲弄道:“凝华芝?早就没了,谁也别想要了。”她看向远处的撑伞男子,眼里的愤怒、怨恨、绝望、悲伤等等情绪,终于尽数化为虚有,她厉声道:“把他带走!他叫师映川,乳名……就叫横笛!”

最后两个字一出,潇刑泪脸色微变,他轻声道:“横笛,横笛?原来如此。”燕芳刀亦是秀眉一动,目光却看向那撑伞的男子,男子的脸被挡在伞下,持伞的右手上赫然是六根手指,只见他伸出左手去,几丈外燕乱云怀里的婴儿顿时就好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捉住,凌空被摄入了男子的臂弯里,风雪呼啸中,一人一伞很快便渐渐模糊不见。

男子既走,燕芳刀不觉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见燕乱云脸色已经灰败,显然即将死去,一双美眸闪动了一下,终究再无言语,飘然而去,只剩潇刑泪留在当地,他无声地理顺女子遮住面庞的乱发,神色难描,燕乱云定定瞧着他,艰难低笑道:“情癫,没想到,到最后是你给我收尸……就把我埋在这里罢,不要让人知道。”她笑着,气息散乱:“潇哥哥,对不起……话音未落,眼中残余的神采逐渐黯淡下去,如同风中的烛火,终于熄灭。

潇刑泪默默无言,他抬头看天,雪花落在他鼻尖上,丝丝冰凉,他起身掘着地面,然后将尸身已冷的燕乱云放进坑中,填好了土,潇刑泪没有立碑,甚至没有做坟包,地上一片平坦,很快就被大雪覆盖。

男子悄然离开,身影渐渐与夜色融合,唯有风中低吟之声缥缈难测,挥之不去--

“笛怨箫声听未真,江湖旧雨散成尘。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369 三百六十七.番外 羌笛何须怨杨柳[VIP]

正极七年,皇宫。

园中十分幽静,百花盛开,满眼都是姹紫嫣红,那长长的紫藤萝如同瀑布一般垂下,下方一个绿衣女孩身下垫着蒲团,正盘膝坐着,双眼微闭,两只雪白的手朝上搁在膝头,周围唯闻鸟鸣啁啾,环境十分清幽,半晌,一个高髻长裙的宫人自远处走来,柔声唤道:“……公主先歇歇罢,娘娘那里已快传膳了,中午特地叫厨房做了几样公主爱吃的小菜。”北堂佳期闻声睁开了眼睛,漆黑柔软的头发编作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颈间挂着金项圈,问道:“……不是说母妃去上香还愿了么?下午才会回来,怎么这时辰就回宫了?”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她如今虽然年纪不大,但举手投足之间,已颇有几分帝姬的威仪。

那宫人忙微微欠身笑道:“娘娘心里一直记挂着公主,更何况咱们那殿下一直吵着要回来,娘娘自然便不会在外头待那么久了,这不,忙忙地便回宫来了。”北堂佳期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手脸,道:“也好,母妃身子一向不大健壮,原本也应该早早回宫休息才稳妥。”

说话间,一大一小两人分花拂柳,不一时就从园子回到了春和宫,廊下一群宫人忙迎了上来,其中一个对着北堂佳期轻声说道:“陛下刚刚到了,正在里头。”北堂佳期欣喜地道:“父皇来了?”顾不得别的,脚步匆匆便向里面走,门外几个内侍忙掀起帘子,北堂佳期跨过门槛,抬眼就见上首一名头戴九龙冠的年轻男子正坐着喝茶,眉目间神色淡淡,下首宋妃笑着与其说话,北堂佳期见此情景,上前微微屈膝一礼,甜甜笑道:“……女儿见过父皇、母妃。”

北堂戎渡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的神情在看到女儿的时候明显柔和了许多,道:“怎么不在宫里,又跑到什么地方淘气去了?”北堂佳期吐了吐舌头,笑吟吟地道:“父皇怎么总这样说女儿?我哪里淘气了,只是在后园练功罢了。”一旁宋妃却是招手示意北堂佳期来自己身边,抬手摸了摸少女光洁的脸庞,疼惜道:“露儿今天身上好不好?昨日伺候你的人还说你似乎有些着凉,现在怎样了?练功虽然重要,可你的身子才是第一要紧的。”北堂佳期颊边露出两只小酒窝,笑道:“女儿哪里都很好,身子壮实着呢,谁着凉了?母妃不要听她们大惊小怪的话。”又扭头看了看周围,问宋妃:“润攸呢?怎么不见他。”宋妃道:“他岂是坐得住的,一回宫便与新儿他们玩去了。”北堂佳期哦了一声,却道:“母妃一向身子较弱,还是不应该过于劳累才是,至于进香祈福这些事情,还是等女儿替母妃去做就是了,好不好?”

宋妃听了,伸手揽北堂佳期在怀,满面笑容道:“好,都听你的,我们露儿知道疼母妃了。”北堂佳期虽然知道宋妃并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平日里对她却是真的好,所以母女之间的感情确实很不错,北堂戎渡见她母女融洽,自然也觉欣慰,道:“……朕还有事,这便回去了,佳期,你母妃近来身子不大爽快,你不要多缠她,让她好好休养。”北堂佳期答应着,却又过去拉着北堂戎渡的手撒娇:“父皇,上回我说要去看皇祖父,你说皇祖父正生病呢,不许我去探望,那现在皇祖父的病好了没有?女儿想去给皇祖父请安。”北堂戎渡听了,神色如常,用手摸了摸北堂佳期的头顶,微笑道:“都快长成大姑娘了,还向朕撒娇,害不害臊?你皇祖父还没大好,这几日正慢慢调养,等再过一段时间朕就让你去给你皇祖父请安,嗯?”

北堂佳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北堂戎渡又和妻女闲话了几句,便摆驾回宫,一时北堂戎渡回到永仙宫,这里是他特意命人为北堂尊越与自己重新改建的,富丽华贵之极,周围浓荫匝地,花木葱茏,到处都是花的海洋,到处都可以看到芬芳的落花,北堂戎渡推开门,大殿中四下的长窗都开着,金色的温暖阳光洒落满殿,充满了生机,许多花瓣被风带进来,幽香淡淡,一人背对着他坐在窗下的竹编躺椅上,长长的黑发有几绺从椅子边缘垂下来,几枝红艳艳的花自窗口横出,一只蝴蝶绕着清丽出尘的花朵翩翩飞起,真是一个寂静安闲的上午。

北堂戎渡推门的声音并不大,但也是很明显的,可那人却好象没有听见一般,连动也没有动上一下,北堂戎渡走过去,惊飞了蝴蝶,男子一张俊美的脸庞被涂上薄薄的金泽,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姿势慵懒而放松,长袍上落着许多花瓣,显然是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了,北堂戎渡认真端详着对方,眼神温柔如水,这个人在七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年轻的面孔光洁如初,北堂戎渡只觉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轻轻地触了一下,一种近似于温柔的情感包围了他,右手不禁轻轻伸过去--除了他之外,这人此时的模样,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