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朔云飞渡 四下里 6315 字 2022-08-24

待到那宫女提着食盒来到书房,立刻便被侍卫拦住,等说明了来意,一个侍卫才转身进去,须臾,一个太监随那侍卫一起从里面出来,见了谢妃派来的宫女,便露出笑容,显然是熟人,只笑眯眯地道:“今日谢妃娘娘又给太子爷送东西?”那宫女也笑着回道:“又要劳烦公公了。”说着,便和往常一样将食盒递给对方,同时极隐蔽地将一张折成小方块的银票一同塞了过去,那太监微微一笑,取了食盒便进去送到了北堂戎渡所在的房间,此时北堂戎渡正翻看着手边的公文,有些乏了,恰巧这时候内侍就将豆羹带了上来,北堂戎渡见状,就道:“拿过来罢,孤也确实想用些吃食。”内侍便过来将食盒放下,打开把里面香喷喷的豆羹捧了出来,北堂戎渡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尝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很快吃得干净,这才放下勺子,内侍立刻就上前将东西撤下,又续上茶,北堂戎渡漱了口,既而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公文,继续翻阅。

刚看了不久,忽然外面有太监禀报:“……殿下,刚刚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召殿下进宫。”北堂戎渡闻言微微一顿,脸上神色不明,然后才淡漠了表情,说道:“……孤知道了。”说着,将手头的事务暂且压下,唤人进来,吩咐即刻去准备车马。一时马车向着皇宫而去,半晌,到了外门,改坐软舆,北堂戎渡一路上漫不经心地由着太监服侍他改换乘具,向宫内而去,心中却一直在想着昨日从陆星那里听到的消息,一时心神微微恍惚,不知不觉就到了乾英宫。

北堂戎渡进到里面,却见北堂尊越正站在窗前喂鸟,明亮的光线中,男人鼻粱高挺,嘴唇薄润,脸部的轮廓非常完美,表情平和的侧脸有着一种成熟男子才会有的内敛与沉稳,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平心而论,真的无愧于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谓,这样的一个人,甚至还有着让所有人都必须仰望跪拜的身份,即使自己不是对方的儿子,没有朝夕相处过,仅仅只是见上一面,说不定也是会动心的罢?一时念头闪过,脸上的那一点阴郁也自动地适时褪去。

这时北堂尊越也转过头来,侧着脸来笑望着北堂戎渡,慢条斯理地道:“……昨天不是说好今日进宫见朕的么,怎么朕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了,却还是不见你的影子?非得叫人去催你。”北堂戎渡走了过去,面上淡然微笑着,说道:“啊,今天手上有些事情正在做,所以才耽误了。”北堂尊越很自然地伸出手,就要将北堂戎渡的手握住,北堂戎渡下意识地就想避开男人的手,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他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被握住了,顿时身体很隐蔽地僵了僵,不过北堂尊越倒没有发现,只是觉得对方的手指有些凉,不是平日里的温暖,便道:“都已经四月了,天也不冷,怎么手倒是凉的。”说着,很随意地就把北堂戎渡垂在面颊旁边的一缕发丝掖到耳后,不知道为什么,北堂戎渡突然脑海中就回响起了曾经自己说过的话,字字有如魔咒--[我想让那个爱我之人,深爱我一世,不得稍有离心,为我如痴如狂,纵我弃他如敝履,他亦仍然爱我如性命,生生世世心中都只能爱我一个,不得回转……]

此时北堂尊越正微低了头,却看到情人脸上有些明显发怔的表情,北堂尊越并没有多想,只用手摸了摸北堂戎渡光滑的脸颊,将他半围在身前,低笑道:“……怎么了,又在发什么呆?”北堂戎渡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些许复杂之色,却依依含笑:“没什么。”他这样泰然自若地回答着,心中却翻涌着当初许昔嵋在自己面前的的承诺:这‘同心蛊’,一旦用了,两个人就会彼此永结同心,再不分离,自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对你矢志不改,痴心一片,你叫他往东,他决不会朝西,一生一世都只爱你一个人,除非你死了,这蛊才会被解开。

北堂戎渡微微恍惚,随即就佯装毫不知情,只笑着轻轻抚摩着北堂尊越的脸,动作轻柔之极,语气也温柔如水,道:“我才迟了一会儿过来,你就急着叫人去催……真的这么想我么?总想时时见我?”

北堂尊越‘嗤’地一笑,反问道:“你自己说呢?”北堂戎渡笑得灿烂,却将语气当中的意味深长都掩藏在笑容里,柔声道:“你可不许骗我……什么时候都不要瞒我骗我才好。”北堂尊越轻轻一敲他的脑门,哂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北堂戎渡微微一笑,眼中却幽幽闪烁着火焰:“是啊……嗯,你总是很听我的话的,以后……也总会一直听我的话的,一直都会。”

三百四十七.情人劫

北堂戎渡眼中却幽幽闪烁着火焰,笑意深沉,说道:“是啊……嗯,你总是很听我的话的,以后……也总会一直听我的话的,一直都会。”他说这话的时候,种种人性之中所存在着的负面阴暗情绪都在心头涌动,可是那些过往的一切令人憧憬沉醉的温暖回忆也都充盈其中,是身心皆暖的感情,这二者互相对立而又彼此纠缠,感觉如此强烈,却又如此真实,对自己唯一真正所爱之人的信赖,却被现实发生的事情在心底刻下灼热的背叛痕迹……北堂戎渡不露声色地与北堂尊越不咸不淡说着话,他想,总有一天你要乖乖地听我的话,不会阳奉阴违。

但那个念头刚刚这样状似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冒出来,北堂戎渡却又忽然微微一凛,变得迟疑起来,此时殿外莹润的日光薄薄地照进来,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面前北堂尊越英俊的脸庞被染出一层淡金色,面上的笑容真实不虚,是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北堂戎渡眼中一闪,方才疯狂冒出来的念头便被他及时扯断,整个人清醒起来。没错,那个法子确实能让北堂尊越自此对他百依百顺,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但如此一来,就好象他曾经对许昔嵋说过的那样,自己却也再分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情意究竟是北堂尊越发自内心,还是因为受到蛊物控制的缘故,这种连真假也无从分辨的忠贞不渝,他怎么能甘心去接受?更何况骨子里的骄傲和尊严让他不屑于靠这种取巧的手段去控制北堂尊越,即便是他一向做事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标就好,可是在某些事情上却终究不应该也不能这么做,即便另一条路比起这捷径要困难太多,风险也太大,但他还是想用堂堂正正的方法正面达到目的,将这个男人从此牢牢抓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北堂戎渡有些苦笑,却同时也有些释然,说到底,人的执念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这样心心念念不能摆脱,归根结底,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轻易可以得到的圆满,人只能学会靠自己,如今两世为人,生在这种人家,有这样一个身份地位的情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自己还会不知道么,既然当初接受了北堂尊越,也就必须接受对方一切的好处与坏处,如今这个时候才觉得气闷不平,是不是太迟了一些?……如此扪心自问,一时北堂戎渡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暂时的平和,他微微舒了一口气,却不防北堂尊越突然用双臂环住他,懒散地道:“……今天怎么好象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跟朕说话的时候都能时不时走神,嗯?”

可能是因为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缘故,北堂尊越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时的威严,反而有一种放下所有凌厉的慵懒之意,再加上低沉磁性的男子嗓音,就给人一种十分温暖诱人的感觉,北堂戎渡听了这话,有点儿意外于北堂尊越的敏锐,一时不由得下意识沉默了片刻,而且这样被北堂尊越搂在怀里,只觉得跟往常的感觉不一样,好象很不舒服似的,立刻就想挣扎着出来,但他虽然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照顾其他人的感觉,可毕竟不能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北堂尊越,在这种时候,于理于情都不能够表示出什么异样,因此北堂戎渡只略一犹豫,就顺势靠到了北堂尊越的怀里,同时微微一笑,道:“……你说我怎么走神了?我不过是在想今天若是把别的事情都扔到一边,全都陪着你了,那我宫里那些还没做完的活计可要怎么办了?”

北堂尊越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却把北堂戎渡故意在怀里箍得更紧了些,体味着对方偎依在自己怀中的那种柔韧外加满足的感觉,北堂戎渡的身高在男子中也算是高挑的了,可与他相比,就立刻显得略矮了点儿,这样把人搂在怀里,十分舒服契合,眉心也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他低头一吻北堂戎渡的面颊,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愉快,轻轻捏着北堂戎渡的手心笑道:“朕难道还比不上那些琐碎事了?不许想别的,只准想着朕,听见没有。”一面说着,却闻到北堂戎渡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香,似乎是檀香,但其中又有年轻男子的清爽气息,交缠在一起若隐若现的,直透进心底,北堂尊越不觉心中一动,再低头看去时,只见北堂戎渡白皙修长的颈脖微微露在衣领外面,像是一道优美的曲线,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上头,肌肤表面那些极细的绒毛就仿佛被洒了一层金粉一般,让人看得朦朦胧胧的,心痒得很,北堂尊越见状,便伸手自然无比地抚上了北堂戎渡的颈子,甚至慢慢地顺着那衣襟探了进去,在情人的胸前轻轻抚摩着,这么一动,周围的空气顿时就暧昧旖旎起来。

北堂尊越温暖的手突然摩挲着自己,这举动令北堂戎渡一下子就滞了滞,呼吸骤然静止,但他及时控制住了,没有让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也没有什么动静,避免被北堂尊越察觉出异样,虽然现在很不想与对方亲近,但他没有理由拒绝,更不能挣扎出去,因此慢慢松缓下来,同时干脆又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北堂尊越怀里挪了挪,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整个人都贴在了男人的怀中,那发间和身上传出的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空气里,令人有些蠢蠢欲动,北堂尊越见了,不由得嘴角轻翘,舒手将北堂戎渡整个人都裹在了怀里,轻抚着情人光滑的肌肤,但莫名的,昨夜在水下的荒唐场景就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北堂尊越立刻就好象碰到烫手的山芋一般,几乎猛地缩回了手,好在他并没有如此,但正抚摩着北堂戎渡身体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丝愧疚,虽然昨夜之事并不能全怪自己,但毕竟当初答应过北堂戎渡从此再不会碰其他人,两人只属于彼此,这么一来,终究还是自己践诺,将曾经的誓言违背了。想到这里,北堂尊越有些愧意,探进北堂戎渡衣中的手也重新拿了出来,但他心中虽觉有愧,却不会将此事对北堂戎渡和盘托出,只想着事情过去也就罢了。

北堂尊越忽然放弃继续深入的举动让北堂戎渡微微有些惊讶,他能够感觉到刚才的抚摩并不是无意的,而是带着某种暧昧的目的,但此时对方却毫无征兆地停了手,这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北堂戎渡不由得抬头看了北堂尊越一眼,却听对方说道:“……润攸现在也不小了,该认真派个老师给他启蒙,你这个儿子虽然比不上你小时候,却也还聪明,教他读书的人选不可马虎,佳期虽然是女儿,但朕的孙女也不比男子差在哪里,还是和润攸一起读书罢。”北堂戎渡听到北堂尊越谈起此事,便也收拾起心思,认真答道:“不错,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改明儿自然寻个好先生来。”北堂尊越闲闲摸了一把北堂戎渡的额发,道:“……说到此事,倒是不能找个迂腐的人来教孩子们,不然若把北堂家的男儿日后教出一副性子宽厚的君子模样,那倒成了大笑话了,将来虽说仁德之君可行宽厚之政,但也意味着容易放任臣下,吏治不整,最多也就是守成了,日后必将盛极而衰,又如何保得住朕创下的这番局面,延续国寿。”

北堂戎渡笑道:“这是自然,我可不想咱们家出了满口仁义的懦懦小子,岂不是笑话。”说着,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得大开,让清风畅快地吹入,忽然歪头看向北堂尊越道:“中午我陪你喝几杯罢,如此春光,岂可辜负?”北堂尊越漫不经心地一哂,笑道:“……朕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