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朔云飞渡 四下里 5042 字 2022-08-24

二百四十五.前缘一朝风吹尽

两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都是一愣,片刻之后,北堂戎渡才回过神来,出声道:“……知道了。”说罢微微觑了身旁的北堂尊越一眼,见对方面上似乎有些说不清楚的怪异之色,便轻轻地在北堂尊越的肋骨上捅了一指头,说道:“……嗳。”北堂尊越下意识地‘唔’了一声,随即就看向北堂戎渡,皱眉道:“……什么?”北堂戎渡也不太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话,因此顿了顿,才开口问道:“怎么,吃醋了么。”北堂尊越微微别过头去,目光停在床帐上,仿佛突然对上面的花纹产生了兴趣一般,口中只说道:“……胡说八道,朕吃的什么醋。”

北堂戎渡见了对方这个样子,不由得就莞尔一笑,然后凑了过去,在北堂尊越耳边道:“这酸味儿都冲鼻子了,还说没吃醋……当我是三岁孩子么?谁信啊你。”北堂尊越听了,突然间恶狠狠地一把抓住北堂戎渡,将其按在榻上,不管不顾地几把就扯开了北堂戎渡身上的衣物,然后便在那斑印遍布的雪白肌肤间大力发泄啃咬起来,北堂戎渡被他弄得生疼,但却没有反抗,只任凭北堂尊越揉搓着,过了片刻,才说道:“嗳嗳,差不多了啊,真的是挺疼的啊……”

北堂尊越听了,便渐渐停了下来,北堂戎渡见他这一番发泄,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心中不快,觉得不解气,才这样胡乱闹人一般,忒地孩子气,因此好笑之余,伸手捧起北堂尊越俊美的面孔,看着男人道:“……干什么你,又不是属狗的,乱咬人。”北堂尊越掐了一把北堂戎渡还红肿着的乳首,冷声说道:“敢说朕是狗?你好大的胆子!”停了停,却又用力在对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直接噬出了明显的一圈儿牙印,这才略略松了开,磨着白森森的牙道:“……怎么,又要当爹了,嗯?”北堂戎渡小心地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胸脯,然后舒臂揽住北堂尊越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是啊,我又要做人家的爹了……不过,我能做很多人的爹,可我的爹,却怎么也只有你一个人。”北堂尊越听了,好歹眉头似乎稍微松缓了一点儿,却又听北堂戎渡闷闷说道:“不过你很快,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爹了……”北堂尊越听了这话,刚想说些什么,北堂戎渡却已经转颜笑道:“我有些饿了,陪我一起吃点儿东西好么。”

北堂戎渡这次没有像上回一样,在皇宫里停留太久,当天晚上,便执意出了大内,回到了自己的宫中,一时北堂戎渡从软舆上面走下来,强忍着身后的痛楚,表面上却还得若无其事地摆出一副寻常的模样,慢慢走入内殿,在榻上歪着,刚一卧好,冷汗便已微微渗了出来,遂叫人打水进来,简单洗了一下手脸,一面吩咐道:“……传本王的话,让谢妃到这里来见。”

那侍人答应一声,既而躬身下去,不一时,就听见一阵环佩丁冬的清脆微响,谢妃双手拢着广袖,脚步款慢,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一直到了北堂戎渡的床前,屈膝一礼道:“……妾身见过王爷。”北堂戎渡抬手示意她坐下,目光在谢妃还没有丝毫异样的小腹上停了停,然后开口道:“……多长时间了?”谢妃闻言,面上顿时微微一红,真个好似美玉生晕一般,既而粉脸微垂,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轻声道:“回王爷的话,太医说了,已有一个多月了。”北堂戎渡点了点头,说道:“你好生保养着,缺什么,自去与少君说,本王有时间会去看你。”

一时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北堂戎渡便让人扶着谢妃回去,自己躺在床上,翠屏进来将窗户一一关上,见北堂戎渡面色倦惫,额间微汗,便上前关心问道:“爷这是怎么了?”北堂戎渡睁开眼,微微笑道:“本王没事,只是有点儿累。”翠屏嗔道:“爷就是要睡,也总得脱了衣裳,哪能就这么囫囵躺着。”说罢,便动手替北堂戎渡解下头冠,又脱了外衣,这才拿薄被盖在北堂戎渡身上,点了一炉安神香放在床头,道:“王爷歇着罢。”说完,便下去了。

殿中再无旁人,唯有安神香的缥缈气息在帐中静静地缭绕,北堂戎渡只觉得此时身上又疼又乏软,于是便闭上双目,将身体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慢慢地,整个人便逐渐放松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却忽听有人唤道:“……王爷醒来。”北堂戎渡一时间睁开双眼,却见面前一个容貌十分俏丽的年轻丫鬟正笑吟吟地站在自己床前,双手拢袖,软语说道:“……时辰已经到了,还请王爷随奴婢来罢,不要让小姐久等。”北堂戎渡觉得这个丫鬟似乎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哪个,于是问道:“……什么时辰到了?”那女子却只是笑而不语,同时殿中已涌进五六个侍女来,手捧衣物,服侍北堂戎渡穿戴起来,说来也是奇怪,见到这个架势,北堂戎渡不知怎地,却仿佛恍恍惚惚一般,整个人如入云端,竟当真由着她们伺候着整衣束发,穿戴整齐,未几,北堂戎渡全身焕然一新,被这一群女子簇拥着出了内殿。

刚走到了门外,却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正停在外面,由四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拉着,一名青衣小帽的车夫坐在前面,手执马鞭,目不斜视,马车旁边两个长裙曳地的清秀丫鬟掀开车帘,含笑说道:“……请王爷上车。”北堂戎渡见了,来不及多想,心中虽有一种迷蒙的疑惑之意,同时亦有许多的疑问,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竟并没有丝毫抗拒的感觉,果真走了过去,登上了马车,刚刚进去坐稳,就听见赶车的车夫一声清脆的鞭响,车子顿时辘辘前行,北堂戎渡一手掀开车窗的帘子,却看见一路景物飞快地往后倒去,周围尽是灰蒙蒙的颜色,看不见有人,片刻之后,车子停下,眼前是一处阔大幽丽的院落,花木葱郁,亭台小巧精致,一时清风拂过,叶摇花动,一切都是那样地宁静与安详,一切都是极为熟悉,北堂戎渡心头忽明忽暗,却突然间一个激灵,想起前事:这个地方,岂不就是当初自己住了多年的吟花阁么?

北堂戎渡想到这里,一颗心反而宁定了下来,正值这时,却听有人在车外道:……王爷请下车罢。”随即一只纤手揭开车帘,露出车外一张秀美的面容来,正是方才唤他起身的那个丫鬟,此时此刻,北堂戎渡终于依稀想起,这女子,不就是当年北堂迦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么?北堂迦去世之后没几年,便染病而死。想到这里,北堂戎渡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走下车来。

才下得马车,就听见一群女子清脆的笑声,说道:“……终于来了。”只见不知何时,周围竟已多了许多的人,有男也有女,看起来面目依稀都有些熟悉之感,此时一群金钗罗裙的侍女满面是笑,上前簇拥着北堂戎渡,身周莺声燕语缭绕,其中有人却不禁掉泪,随即以袖遮掩着面容,哽咽道:“王爷果真长大了……”说话间,就有一群人上前拜道:“……见过王爷。”北堂戎渡见了,环视左右,一眼扫过去,突然之间却是一惊,微微怔忪地看着这么些人,虽然先前心中已经有些朦胧的猜测,但此时见到这一个个隐约熟悉的面孔,还是不由得顿住了。

就见一些当初吟花阁已死的丫鬟似乎都在这里,再游目看看周围,不少自己曾经的下属竟然也在其中,北堂戎渡甚至还发现当年群雄逐鹿之时,战死沙场的几个得力手下也融汇在人群里,此时此刻,由不得他不为之神思恍惚,一时之间,宛若时光倒流,竟是不知身在何处。

正神思恍惚间,那个方才唤他起身的丫鬟已自上前,一手搀了北堂戎渡的右手肘,柔声提醒道:“……王爷,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北堂戎渡恍若未闻一般,停了停,才依稀说道:“……嗯。”一时北堂戎渡随着那丫鬟一路而行,沿途看见路上婢女仆从往来,都依稀是有些印象的,沿途景致幽美,花开繁盛,尽是昔年记忆当中的模样,只这么游目看去,许多已经模糊或是尘封的记忆就纷纷从脑海当中跳了出去,仿佛时光还在当初,变得渐渐鲜活起来。

未几,两人来到了后园,彼时日光照在园内,一派青翠欲滴的葱郁生机,是天成的雅致美景,但闻流水潺潺之声,雀鸟唧唧喳喳在枝头喧闹,置身其间,尽显闲逸,北堂戎渡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恍然若失,却听那丫鬟笑道:“小姐就在里面,王爷请过去罢。”说罢,轻轻推了北堂戎渡一把,顿时北堂戎渡便身不由己地朝前滑出了一大段距离,但眼下北堂戎渡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定定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身上。

周围柳色依依,水声琅琅,一架精制木桥斜跨水面,花木将亭台掩映其中,平添几分雅趣,偶尔有清风吹过,便送来一阵花香,北堂戎渡透过郁郁葱葱的花木,依稀能够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装,秀发如云的丽人正手执喷壶,正在给一株白牡丹浇水,此等情景,直可入画。

此时眼看着这一幕,饶是北堂戎渡一向心志坚定如铁,一时之间却也不由得如遭雷击一般,看得有些痴了,尽管在先前已经猜到了什么,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北堂戎渡仍然觉得自己的胸腔当中,一颗心正在剧烈地跳动着,跳得那样快,那样紧,几乎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双手在袖中攥握成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双眼睛前所未有地死死看着远处花丛中的那个纤细身影,他平生第一次这样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如此失态,此时此刻,再没有其他,花草,亭台,小桥,流水,统统都已经褪去了颜色,鸟鸣,水声,尽数充耳不闻,眼前除了那个鹅黄的人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多余事物,连一丝一毫也不能够容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