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唇枪 金十四钗 3046 字 2022-08-24

原本受邀演讲的是他本人,但此刻他人不在现场,身为明珠台的代表,刑鸣理所当然地被主持人邀请上台。

直到主持人念出他的名字,众人的目光与追光灯一并落在他的身上,刑鸣才知道自己来参会还另有任务在身,心道这么出其不意倒也符合虞台长一贯的作风,多半就是故意。

在座都是传媒大佬、行业翘楚,刑鸣自知分量不够,佯装客气地推让一番,才落落大方地走上了台。他打小便有一点好,从来不怵见大场面,越是临危受命,越能超常发挥,有时上一分钟还在台下开小差,下一分钟就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侃侃而谈,天生就是那类应该活在人们目光中央的人。

刑鸣纵横古今内外,又不忘立足现实,一席话说得相当漂亮,丝毫不失传统传媒圈执牛耳者的风范。

他在一片掌声中说,珍惜天赋,保持悲悯。

有了在媒体人峰会上的一鸣惊人,余下几天活动刑鸣更是如鱼得水。廖晖没露面,事情没闹开,他不仅又谈妥了一家赞助,还敲定了几位答应上他节目的大人物。

与会的都是媒体人,这么一场轰动媒体圈的盛事自然是要见诸新闻的。晚上,刑鸣给阮宁打电话,遥控指挥组里的工作,接着便趴在酒店大床上查阅新闻,想到虞仲夜可能也在关注自己在媒体人峰会上的演讲,突然就有些怯。他嫌弃所有被拍摄刊登的自己的照片,嫌这张嘴唇太薄过于凌厉,嫌那张皮肤太白又偏于寡淡,但所幸大多数人是健忘的,是善良的,是盲目从众的,是懒于思考的,他们难以落井不下石,却熟稔于锦上又添花,他们已经忘了沸沸扬扬的群演事件,反而盛赞他是媒体圈的新偶像,是所有年轻媒体人的榜样与标杆。

刑鸣托熟人把《万马齐喑》捎回家里,想着家里无人接收,直接填上了向勇的地址,他自己则受当地一位金融圈名流之邀,又多逗留了两天才坐飞机回去。下了飞机,第一时间就去继父那儿取回自己的画。

一步两个台阶,心里惦记着那幅画,脚下步子迈得急,可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你把房子卖了给他投赞助?你他妈有病吧?!到底谁他妈才是你亲儿子?!”

如雷贯耳一声吼,说话的人是向小波,向勇的亲儿子。刚从局子里出来却一刻不安分,他抬起一双锃亮的眼睛,望见刑鸣自门外进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哼哼:“哟!老爸,你的便宜儿子来了!”

向小波的长相身材都随母亲,一米八十几的大高个,模样不赖,但品味实在不行,常常怎么村炮怎么打扮,一直幻觉自己很帅。而且他鼻梁孤耸眉连心,生的都是凶相,偏偏左眼上还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疤,五六公分长,那是他高二那年,向勇拿钉鞋砸出来的——向勇视刑鸣若己出,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却每每对自己的亲儿子痛下杀手,毫无顾忌。

高二以后,向小波就被向勇送去念了寄宿制学校,考不上理想大学索性就直接踏上社会,终日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看着结交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其实遇弱则亢,遇强则卑,怂得很。刑鸣很不待见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哥,显而易见,向小波也对他深恶痛绝,他将自己的不幸与不争全归咎于狐狸精和狐狸精带来的拖油瓶上——恨,恨得狠了,恨得日日磨牙如磨刀,霍霍生响。

家里一片狼藉,桌椅橱柜一概不在其位,显然已经大闹过一回。

向勇见刑鸣进屋,立马掩去面上窘态,憨厚一笑,告诉他这两年餐饮生意越来越难做,索性就把饭店盘了出去,盘出去的那些钱正好可以拿来赞助他的节目。刑鸣还没开口,向小波却暴跳如雷:“我他妈才要二十万开一间棋牌室,你都不准,给他那个破节目搞赞助,居然就把饭店盘出去了?!”

话说出口,气犹不顺,抬手就将父亲推了一个趔趄。

向勇大约没料到儿子会真对自己动粗,一个大跟头栽在地上,当场摔出鼻血来。

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外头好像突然变了天,真就炸了个响雷,刑鸣将向勇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向小波的肩膀:“你跟我出来。”

“凭什么跟你出去?”向小波怒目圆睁,挣了挣肩膀,“怎么?你来给我二十万?”

“我给你钱。”刑鸣一眼不看向小波,只以微微柔和的眼神安抚继父,扭头就往门外走,“出来!”

向小波这人青春期比较长,旁人的话一概不爱听,却把刑鸣这句当了真,当下循着那阵虚无缥缈的铜臭味,乖乖跟了上去。穿过狭仄的长廊,拐过潮湿的楼道,刚张嘴说了声“喂”,就被刑鸣一个转身,挥拳砸在脸上。

俩人虽身高相仿,却架不住猝不及防地挨这么一下,向小波没来得及与刑鸣扭打在一块儿便失了主动,被他以肘弯卡住脖子,粗暴地抵在墙上。刑鸣沉下脸,俊美的脸部线条绷得很严酷,冷声警告:“对你爸孝顺点!”

向小波气门受堵,一张脸很快涨成猪肝色,他像头刚犁完地的牛一样喘起粗气来,断断续续地开口:“你现在……知道横了?高二……高二那年……你他妈……他妈还给我咬过呢……”

第26章

刑鸣松手,放开向小波,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说,我没忘。你差点被你爸打断腿,我怎么能忘呢。

刑鸣对虞仲夜说自己是蔫巴人,其实他哪里蔫巴,凌厉高傲,眉宇间冰王子的气场一览无余,最多也就是刚刚走进向家那会儿,人在屋檐下,稍稍低了低头。

向小波打从第一眼就看刑鸣不顺眼。电视剧里不是常演吗?拖油瓶攥着狐狸精的衣角,低眉顺目,唯唯诺诺,一举一动都矮人一等,活该遭人俯视。但刑鸣完全不这样。他站在那里,冷眉冷眼,不紧不慢,好像自己是凤凰,别人都是山鸡。

向小波仗着自己年岁稍长,动辄就要给这便宜弟弟一点难堪,某天甚至突发奇想,命令刑鸣给自己口交。刑鸣迫于兄长淫威便没拒绝,伺候得倒也殷勤周到,一开始他俩还偷偷摸摸,尽量躲着避着,后来便肆无忌惮,直到某一天向勇突然半路折返回家,当场拿脏。

向勇碍着继父的身份不能管教刑鸣,只好向自己的亲儿子动手,他抓着什么就打什么,向小波被自己的钉鞋刮伤了左眼,满脸是血。他差点瞎了一只眼睛,也差点被活活打死。

为免这没血亲的兄弟俩人误入歧途,向勇决定,把已就读高二的亲儿子撵出家门,送去外地的一所寄宿制学校。

“我知道向叔那天会回家。”灯光幽暗的楼道里,刑鸣说出当年向小波离家时他没来得及说出的话,笑容冷森森的,“给一个蠢货咬两口算什么?最叫人恶心反胃的,是跟那个蠢货同一屋檐,朝夕相对。”

向小波当然暴怒,立即决定以最肮脏最有力的语言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