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

只是这抄出来的家产,还是大大超出了陆知杭的认知,看着刘府地窖满满当当的雪花银和丝绸布匹,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廷既要忧心边关战事,还得勒紧裤腰带驰援彧阴城,没想到这大半的钱财全都进了刘同知的口袋里,要是被户部尚书得知,不得气得捶胸顿足。

“大人,这儿有封书信。”方同知在屋内翻了半天,叩着那明显空档的声音,竟意外在木架上敲出了封书信,赶忙小跑着过来邀功。

捻了捻看不清字迹的纸灰,陆知杭就听到方同知急促的声音,他气定神闲地接过对方手里的书信,问道:“哪儿找来的?”

没等方同知回话,陆知杭在看清楚被密信的书信写的字迹时,神色顷刻间就凝重了不少,只因这信纸上的正是汝国的文字,原本的猜测直接落实。

“木架后头有个机关,在那里找到的。”方同知如实答话,小心翼翼地看着神色认真的陆知杭,试探性道,“大人看得懂?”

“看不懂。”陆知杭将书信收回,一本正经道。

他看不懂上边写得什么,但有的是人认得汝国文字。

他之前还想着方同知也寻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自己发现的那处纸灰说不准就是两方通信的重要证据,只是被刘同知先一步销毁证据,没想到自己这位副手直接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方同知一听他说听不懂,嘴角抽搐了几下,险些以为自己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真是无所不能了,暗自腹诽道:这看不懂还能看得这么入神。

“这回总不能再与本官哭穷了。”陆知杭瞥见方同知的小动作,没跟他计较,指着这白花花的官银和粮食说道。

“必然是不能的,下官定安排妥帖。”方同知还记着同僚们哭得悲天恸地的模样,哪里敢忤逆半分。

陆知杭抬头望着中天上的明月,这才恍惚发现天色这么晚了,而他的晚膳还没入肚,临走前不忘叮嘱:“三日后,本官去完疠所会亲自到城内巡查,莫要惫懒。”

彧阴城内的忧患还有多少,陆知杭不得而知,这时不时就给他来个窟窿,着实招架不住,甚至在粮食上还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朝廷必然是以边关为重,自从陆知杭赴任以来就没再送过粮食,以府库的储量怕是撑不到五月,就算逼着商人吐出点边角料都不顶用。

现在城中百姓大多身染疟疾,根本无力下地种田,仅靠部分人的耕种想要养活所有人根本不可能。

“待黄花蒿生效,最快也得半个月的疗程才能痊愈,届时三月耕种,夏收也得六七月,产量更是成了问题,只盼着老天莫要再来个灾害。”陆知杭思考着彧阴城未来的路,只觉得嘴里的东西如同嚼蜡。

他用膳时,身边并未有他人在旁伺候,秦侍卫如同门神般站在门口巡视,陆知杭还期望着快些把瘟疫治理好,城中有富余的粮食才好援助远在泽化城的云祈,现在却是连两、三个月后,百姓们吃什么都操劳起来了。

“殿下送信来了。”居流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冷不丁地开口。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张被红漆封着的书信安安静静地停在了木桌上,要不是信就搁自己眼前,陆知杭还以为是自己思念云祈过度,出现了幻觉。

陆知杭在瞥见信封上写着的熟悉字迹,断定那是云祈的亲笔信后,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半响才后知后觉,低声道:“承修的信……怎么送来的?”

无需多想就知必然不是走什么正规途径,那送信的人怕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和居流接头才把这信件送到自己手上。

怎么送来的都没有媳妇给自己写信来得重要,自除夕夜一别,二人已经许久不见,就是看着封信都觉得心喜得很。

陆知杭赴任前,在送去前线的信中写明了近日的情况,未防云祈担忧还特意补充了自己有药方能治理疟疾,虽说实际上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顺手将书信拆开,陆知杭逐字逐句地读着,前边大篇幅的叮嘱自己在彧阴城万事小心,随后提及了彧阴城内一些能用的人手,最后又谈起了他在边关的近况。

泽化城的情况不容乐观,从云祈在信中提及的现状来看,若是朝廷没有援军到来,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比起援军,物资上由于运输条件的困难,同样有所匮乏。

以往边关打仗,有彧阴城这座粮食大城援助,朝廷自然无须太过忧心这些,可现在彧阴城在汝国的蓄意谋划下自身难保。

“想必刘同知留在这儿,为的就是不让晏国解决疟疾的后患。”陆知杭读完通篇信下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眉宇间不见半分忧色,转而提笔给云祈写起了回信来。

“这信,你可能送到承修手中?”陆知杭将木门关紧,朝着倚靠在木柱子上的居流询问。

“能。”居流不假思索地回道。

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陆知杭扯了扯嘴角,瞬间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的相思之苦全都成了笑话,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人能送信。

陆知杭摇了摇头,提到书信就想到从刘同知家中搜来的那一封,能被他们截获,想必是来不及烧毁,想至于此,陆知杭话锋一转道:“承修把你训得这么好,可识得汝国文字?”

“不识。”居流简洁地说道,半点希望也不给陆知杭。

得了这么个答案,陆知杭倒不觉得气馁,彧阴城离汝国边境并不远,城内总不至于一个懂汝国文的人都没有,奸细都被他们抓出来好几个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陆知杭就身穿官袍前往疠所关心起了那几百个试药的病人来,药方最好还是要对症,尽管疠所内的百姓症状都大同小异,但病重者最好再依他现在的情况略微修改几味药为妙。

刚踏入疠所的大门,迎面望来的就是众多神色激荡的百姓,尽管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潮红,看着陆知杭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般,要不是身边有官兵护佑,陆知杭估摸着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他们这是?”陆知杭余光瞥见刚刚端着药渣出来的万太医,踱步往他这儿走去,问道。

万太医几人及彧阴城的医者既要照料疠所内患病的数千人,又要慎重对待那几百个试药的人,不到两日的时间,眼底就泛起了淡青色,但从面上看,却精神得不似年近花甲的老者。

“陆大人,你真是神了!”万太医在看到陆知杭的第一眼,眸光大亮,毫不掩饰地夸赞起来。

“过誉了。”陆知杭被万太医夸得一愣,谦虚地笑了笑。

万太医这会儿心情正好,顺手拿起陆知杭赠与的一瓶酒精擦了擦手,解释起来:“昨日选的那数百人都住在疠所东边,由我等专门负责,吃过新药后,今日一早就有近百人觉得身体有所好转。

其余人都关心着官府这新药疗效如何,时不时就来这儿打听,今早一听说有用,都争着要试药,这事陆大人没下令,我等哪里敢擅作主张。”

“我到东边瞧瞧。”陆知杭略微思索了会,温声道。

能甘愿试药的都是些危及性命的重症,正是病得足够严重,一点点生机就被他们清晰的感知到了,本以为命不久矣,骤然有了希望,怎能不感激涕零。

“陆大人,这仙药能不能分我一碗?”

“是啊是啊,这可是救命的良药,先前是我等眼拙。”

推挤在一起的百姓在人群中吵嚷着,对自己怀疑药性一事,可谓是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早些喝下,早点出了这疠所。

“大人,您看如何?”万太医有些迟疑地问起陆知杭来,以他谨慎的性子,在观察足够长的时间,确定这药方无害无毒之前,当然是不愿意给所有人用的。

陆知杭垂下眼睑,瞧着万太医的神情就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了,他心里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顾虑,尽管这个世界与他前世生活的地方大多数地方是一致的,但能出解忧,就能出点其他不可预料的东西来。

“那些试药的,可有何异常?”陆知杭沉吟少顷,轻声问。

“暂时没发现。”万太医可是时时刻刻盯着的,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闻言,陆知杭遥望那群眼中充满希望的病人,旋即朝着万太医道:“我亲自去瞧瞧。”

陆知杭的医术具体到什么程度,万太医不知,但他却是清楚对方医术了得的,既然要了解情况,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当下就陪同一起进了疠所东边。

看着先前死气沉沉的一片,冒出了些许生气来,陆知杭诊断无误后方才放下心来,吩咐道:“你与其他几位太医多关照疠所东边外的人,若是出现了重症者就送他到疠所东边,七日后那些试药的人身体没有大碍,就给城内所有患病者用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