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闻言,陆知杭睁开了紧闭地双眼,没再继续回忆他们的相知相遇,余光瞥向外头。

见外边一片灯火辉煌,诧异了半响随口问:“这是在忙活什么?”

“许管家在清点今日送来的贺礼。”夜莺如实回道。

“哦?”陆知杭挑了挑眉,当下来了几分兴致,说道:“你与我一同去府库瞧瞧。”

“是。”夜莺郑重道。

他今日虽说都把贺礼见识个遍,但李良朋的贺礼可还没见到,他师父在寿宴上分明惦念得紧,这会却是在屋里歇下了,这莫不是忘了不成?

不过,就是忘了也算得上正常,今日劳碌了许久,光是应付接憧而来的宾客就够让人烦忧了,恨不得倒地就酣睡。

府库离陆知杭所处的庭院并不远,主仆二人步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瞧见了三三两两的家丁辛勤清点。

许管家正热汗朝天地指使着,一入眼就是应接不暇的满目琳琅。

“今日送来的贺礼都在这儿了?”陆知杭踏入府库后环顾四周,轻声问道。

“公子,都在这了。”许管家擦了擦额间的汗,恭敬道。

“辛苦了。”陆知杭见他累得慌,当下宽慰了几句就在府库内巡视了会。

夜莺至始至终跟在身后,除此之外具是些忙着清点的家丁,年纪轻些的险些没被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宝物给看直眼。

当然,这上边真正值钱的东西,他们都是看得不甚明白的,唯有金银这些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陆知杭随手拿起一幅画作,正是阮阳平送来的戚河真迹。

他动作轻柔地打开戚河的画作端详了起来,引入眼帘的水墨画果真是磅礴大气,意境圆满,寥寥几笔绘尽江山的多娇。

就是他这对画无甚兴趣的人都看得眼前一亮,只叹文人的风骨都隽刻在了上边,见画如见人。

“怪不得能让师父都爱不释手。”陆知杭赞叹一声,对着许管家道:“这画师父明日应是要裱在书房的,手脚轻些。”

“是,万不敢损坏戚大家的画作。”许管家为符府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当然清楚符元明对戚河的喜爱,这要是磕着碰着了,符元明得他和急不可。

转悠了半响,陆知杭挑挑拣拣过后,视线停在了紧闭着的木箱上,看这大小足足能装下两个成年男子,也不知到底送的是什么贺礼,需得用这般庞大的木箱来装。

他记得,这木箱是李良朋送来的。

“这箱可是清点过了?”陆知杭见锁已经开过了,不由温声问。

“点过了。”许管家百忙中抽空答了一句。

陆知杭挑了挑眉,也不含糊,一手伸向木箱就把盖着的地方掀了起来,而后神色顿了顿。

“香皂?”陆知杭挠了挠脸颊,惊呼出声。

似乎是没料到李良朋会送整整两个成人体积的香皂来。

这么多香皂汇聚在一起,哪怕包好了外壳都冲出来一股浓郁的芳香,不稍片刻就充斥在了屋内,顷刻间就冲散了屋内淡淡的汗味。

除了在香皂作坊,哪怕是陆知杭这个在晏国制成第一块香皂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皂子来。

三个月过去,哪怕繁荣如江南,香皂的数量都是匮乏的,尚还处于一块可抵近五两银子的阶段,这满满一箱少说得有数百块。

只是……寻常人会送这么多香皂给旁人当贺礼吗?

“夜莺,我听闻李大人为官一生清廉,是也不是?”陆知杭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而后低头思索。

“公子所言不虚,李大人与老爷自幼便是同出一城的相识。”夜莺见公子提起李大人,便笑着说道。

谁知,她这话说出来,陆知杭原本还淡定从容的脸色顷刻间严肃了起来。

“那……一个一生清廉的好官,上哪来的银子,买这么多香皂呢?”陆知杭蹙起眉头,幽幽道。

夜莺显然没料到这一箱的香皂时李良朋送来的,面色一怔。

陆知杭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俯下身拾起一块香皂,在拿起那块砖头似的东西时,面色一变。

“手感不对。”陆知杭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香皂一直是用他出的配方,什么手感还能不知?这重量可与和自己做出的大有不同。

“公子?”夜莺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诧异道。

陆知杭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心底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可回想起在府上时,符元明称赞好友时的态度,又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两人情谊的亵渎。

拿着香皂的手紧了几分,陆知杭心下一横,当下就两手使劲把这香皂从中间掰开,可结果显而易见,在他费了不少力气下,香皂应声而破。

细碎的残渣从手上落下,随之露出真容来,看着陆知杭手上的‘香皂’,夜莺瞪大了双眼。

“公……公子,这里边怎么是金子?”夜莺捂着嘴,不可置信道。

一箱的香皂至多不过几百两白银,可当那香皂换成了黄金时,就让人惊心了。

陆知杭在确定了手中的香皂真是黄金后,心跳险些停滞,不死心地又掰了几块,具是露出一片灿金色,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这边的异样很快就吸引了许管家的注意,他在瞥见那露出来的黄金时也是不可置信,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是哪位大人送的贺礼,这礼单上也没记下。

只是还不待他追问,陆知杭就咬紧了牙关,猛地冲出了府库,往符元明的卧房内赶去。

陆知杭脚下生风地跑过长廊,穿过重重阻碍总算到了那栋熟悉的见卧房。

见符元明的房内还点着烛火,当下就冲了进去。

守在屋外的小厮一怔,讷讷道:“公子,老爷这会该睡下了。”

陆知杭哪有闲心理会,直接推开了房门踏入卧房,架子床上倚靠着的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正拿着一张折纸,摊开后的字迹映入眼帘。

“脏银……”符元明眼皮一跳,万不敢相信好友竟在纸条里写了这等话,可还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知杭就闯了进来。

符元明还未开口询问,陆知杭反倒先出声了。

“师父,你那故友送来的一箱贺礼里头皆是黄金!”说罢,陆知杭把手里攥着的金锭子递了过去,背面赫然刻着官府的印记,乃是真真切切的官银。

“什么!”符元明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来了。

那么一大箱黄金,以李良朋的家当根本不可能拿出来,更别说是给他当贺礼了!

可好友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黄金?

联想到手中折纸所写,他顿时头晕目眩,气急攻心道:“他这老不死的,竟是把南阳县的灾银送了些到我这来了!”

符元明一旦意识到这件事,就又急又气,怒其不争,清白了大半辈子,眼看就要入土了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贪污就算了,还把罪证送到自己这里是几个意思?笃定了他会顾及旧情不去揭发,还是发财了,分些给自己这个故友?

符元明气得头昏脑涨,还不待他和陆知杭谈及该如何处置,门外就一阵闹哄声,紧接着铁器碰撞和沉稳整齐的脚步声就朝里冲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可是符大人的府邸!”守在门口的小厮怒不可遏,大声斥责道。

无奈,那身披铁甲的官兵根本不理会他,反倒把人给推搡到一边,整齐划一地冲进了房门大开的室内。

不过进来了十来人就险些把卧房都挤满了,那十几双眼睛在瞥见陆知杭时视若无睹,反倒瞧见符元明和其手中的金锭子,眸光大亮。

“把他拿下!”领头的人大手一挥,扬声道。

当下就有几个跟在后头的官兵一左一右的把符元明架了起来,似是顾及他的身份,动作尚算温和,没有动粗。

否则,陆知杭都担心力道一大,会不会把符元明这把老骨头给折断了。

“住手!你们因何抓人?”陆知杭神情一肃,顿感不妙。

“自是奉陛下旨意,闲杂人等莫要阻挠,否则可别怪官爷无情。”那领头的人目光凛凛,威胁道。

“知杭,切不可冲动。”符元明见双手被人驾住了,心情复杂道。

“师父……”陆知杭被几个官兵阻挠了步伐,只能隔着几个人望向符元明,脸色透着几分阴沉。

“把人带走。”官兵见他不闹了,当下扬手就准备离去。

“老夫行得正,陛下定会明察秋毫,你且在府内等着师父归来就是。”符元明担心恩公年轻气盛,出岔子,当下安抚了几句。

“嗯……”陆知杭眸色微沉,并未冲动行事。

如今冲上去,自己单枪匹马于事无补,至多就是吃些皮肉苦,得不偿失。

既是圣上下的旨意,他们无处能逃,还不如静下来心来,分析事情始末,还符元明一个公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