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

谢长离刚把一碗肉汤喝到见底,骤然听她这么一问,差点呛着。

惊得蓁蓁赶紧起身,给他寻软巾擦嘴。

又小心翼翼地描补道:“妾身久在闺中见识有限,也只是胡乱猜测,若是唐突了,主君可别怪罪。”

“无妨。”谢长离缓了缓,示意她说下去。

蓁蓁捧了杯茶,不敢贸然说出大长公主的名头,只能慢慢诱导——

“妾身刚到京城没多久,自身招来的麻烦就两件。一件是那日跟夏姑娘有些龃龉,不过料想夏家绝不会做这种事。另一件则是救了南桑,若是因此而起,那伙人该针对南桑才是,没必要拐弯抹角地折腾我,还是这般龌龊的手段。”

“若这麻烦是因主君而起,就说得过去了。”

“主君龙姿凤采,又尚未婚娶,平日往来于宫廷内外,或许就有哪位贵人倾心仰慕。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未能挑明。”

她觑了眼谢长离的神色,见他并未生气,便接着推测。

“府里的后院向来空置无人,妾身进来之后,难免会有些消息传开。那位贵人得知,必定会心生不悦,不愿妾身得主君欢心。”

“主君位高权重,她若将动静闹得太大,惹出人命官司,恐怕会跟主君闹翻,那只会适得其反。这回如此安排,八成是想趁妾身进府没多久,还没站稳脚跟,在主君心里也没多少分量,先下手为强。”

“这事实在太小,又与朝堂无关,当然犯不着动用提察司,没准就能隐瞒过去。她只消藏匿证据,封住那些人的嘴巴便可。”

“何况,查出来又能怎样?”

“对方躲在幕后,必是指使爪牙行事。她若当真身份尊贵,查清后只消一口咬定是随从会错意误伤了人,并非她有意害人,主君难道还要为一个小妾去为难她?处置几个办事的,嘴上服个软,也就差不多了。”

“等风头过去,对方仍能高枕无忧。”

至于遭了毒手的蓁蓁?

一介罪臣之女,充没为婢后被人买了送为妾室,身份着实低微。待到容貌尽毁,清白已失,注定会失宠被弃,正合对方所图。

这些话蓁蓁无需挑明,谢长离自己就能明白。

屋中陷入片刻寂静。

蓁蓁坐回椅中,捏不准谢长离会如何看待这番推测,便将另一碗肉汤也推过去,藏了点乖巧讨好的意思。

谢长离仍端坐在那里,瓷勺徐徐搅动肉汤,神色也渐而凝重。

因蓁蓁这番话与他不谋而合。

只是他先前觉得太荒唐,不好贸然断定,遂吩咐了闻铎去查,并没往那人身上去想。

此刻,燕月卿那张脸却悄然浮起。

尊贵而骄矜的大长公主,想要差人伪造户籍确乎不难,买凶的重金也不值一提,仗着走狗成群,恐怕连误导他的线索和替罪羊都找好了。花那样的代价,只为毁去一个妾室的容貌清白,于大长公主而言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虽然荒谬可笑,却也不失为一种思路。

甚至,若蓁蓁这番推测属实,恐怕从前夏清婉离奇失踪的事,背后都有燕月卿的手笔。

谢长离手上动作渐停,神情也阴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