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只知这吴女颇有急智,却不曾想过她还深谙人心。假如他不曾与萧重时常互换身份,留在此处的是萧重,但听她这几句话,娄萧二人难道不会多想?

再忠心的下属,也没道理去窥伺主子的房中事,谁能猜想得到小王爷对吴女在床榻之间可有甜蜜的许诺呢。

“恩爱缠绵么?”他语声古怪。

江颐还当他半信半疑,自然更要多说几句让他相信:“自我进了小王爷房中这些日子,你们可曾见到小王爷厌弃于我?他哪一日不是要我陪在身边才能安睡?”

她赌两人都没有大半夜闯进小王爷寝居之处一探究竟的胆子,故而撒起谎来毫无顾忌:“算了,听说你俩都未成亲,自己个儿还打着光棍呢,哪懂男女之间的事儿,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谢懿:“……”

这吴女胆子好肥!

娄俊用怜悯的目光悄悄扫了她一眼,内心不期然响起她的话,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小王爷平日在下属面前不近女色,关起房门来……目光触及谢懿扫过来的冷目,赶忙打住了胡思乱想,低头装怂。

谢懿顶着属下意味不明的目光满腹恼火,又生怕这吴女再在娄俊面前胡编乱造,咬牙打断了她:“阿姐不必再说小王爷闺中之事,我告诉你,先帝待小王爷比亲儿子还要疼爱,但轮到今上,只恐已生出了猜忌之心,王府与宫中早不复先时亲密。”

江颐心中暗乐,果然她这义弟要脸,大约怕她再曝出自家主子的私事,这才赶紧拿公事来堵她的嘴。

她反问道:“既有忌惮,小王爷可有向皇帝陛下表忠心?”

谢懿不满:“小王爷又无谋反之心,何需多事?”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与皇子们读书习武玩乐,在先帝面前比在亲爹面前还习惯,被先帝养成了自在无拘的性子,天性里便添了狂傲之气,继承了靖临军之后也是为国守边,自己从不曾质疑过自己爱国忠君的决心,故而更不曾想过还要做表面文章,向皇帝陛下表忠心。

他也不屑为之。

但此举落在江颐眼中,不免要挨数落:“你们做下属的尚且如此,认为向皇帝陛下表忠心就是多此一举,那在皇帝陛下眼中,岂不会认为小王爷狂傲至极,不将皇权放在眼中?”

谢懿:“……不至于吧?”

江颐自己栽了大跟头,在亲弟弟手上吃了大亏,便知皇权之厉害,于骨肉亲情之间亦无情份,更何况只是过继出去的堂弟,其猜忌只怕比之他们亲姐弟之间更为厉害。

她叹一口气:“阿弟犯蠢便算了,倘若小王爷也被你们这种想法带偏,以为自己与邺帝有骨血羁绊与信任,那便是大错特错!世上之事,沉默着做出来而不知表功,却不如大张旗鼓的做出来,再口甜舌蜜的讲给对方听。谁人不喜欢听好话?皇帝也不能免俗的,尤其皇帝更喜欢臣子说好话,不然又怎会有佞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