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谢懿饶有兴致的盯着陈宫人,她眉眼低垂,行礼之时姿势优美,显然是经过长期的严苛训练,才能有此成效。

他从小进宫频繁,还跟皇子们在宫里乱窜,小宫人天真娇憨,年轻宫人眼中还有憧憬,唯有积年的宫人心情都藏在如石板坚硬板正的面孔之下,轻易不会裂出缝隙,免教旁人窥探。

陈宫人年纪不大,但心情藏的比老宫人还严实,骤然被纳进房,竟还能面无表情,轻垂眼睫,教人无从得知她心中所想。

“你难道不高兴?”

谢懿以目光示意——他泡澡的功夫,也不知道萧重去哪弄来的,竟还煞有其事的在房中燃起一对龙凤喜烛:“今日可是你我大喜的日子。”

江颐内心暗骂:……也不是自己挑的面首,都不知是美是丑,有何高兴?

她入宫辅佐幼弟的这些年,清醒的认识到一件事,作为吴国摄政的大长公主,她要舍弃很多无用的东西,譬如多余的感情,无数女郎们憧憬的爱情,还有美满的婚姻。

“小王爷见谅,今日惊闻旧主大长公主过世的消息,我心中……”她低头,手缓缓抚上心口,作出个痛不抑的模样:“我实是高兴不起来。”

那模样,心碎神伤。

谢懿暗笑萧重白操心一场,陈宫人摆明了不乐意,人家还沉浸在对旧主的哀悼之中。

“无妨。”谢懿将书卷放在一旁,示意她:“过来坐,说说话总可以吧?”

江颐暗松一口气,过去坐在了一旁的鼓凳上:“小王爷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说谢懿相信陈宫人,却是未必。

他只是想起东宫送来的聂美人,总是想尽办法往他面前凑,着实惹人厌烦。若是寻常女子,寻个借口也就打发了,但这次东宫下了血本,送了聂太子妃的庶妹过来,轻不得重不得,他身边一干侍候的人皆是年轻小子,总不能把聂美人蒙住头打一顿吧?

但方才他在萧重出去之后,迅速想到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陈宫人既伶牙俐齿,留在他房里做个妾也无妨,反正比起背景复杂的聂美人,毫无背景的吴女更容易摆弄。

谢懿改变想法之后,态度大变,和蔼道:“不如……讲讲你的家人?”

家人?

离开吴国之前,若是讲起家人,江颐大约还有兴致夸一夸弟弟的诸多优点,但眼下,她微微低垂着头,恰到好处的显出一种女子的无助,幽幽道:“我爹宠妾灭妻,我娘病病秧秧,有个弟弟……也是个没良心的,倒是祖母还疼我几分,可惜过世了。”

谢懿失笑:“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