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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数次亲吻那些照片,却又担心把照片弄皱了,总是小心翼翼抚平边角,就像呵护精美的宝物。又一次在被克格勃追杀的时候掉进河里,第一想到的就是被胶纸包好的照片和笔记本千万不要被水打湿,丝毫忘记身上的枪洞会要了自己的命。

很多次,我都想破釜沉舟地直接冲到苏联去,甚至幻想绕一大圈通过中国进入苏联,可想法往往还来不及实施就会被一次暗杀或者袭击所打破,叫我认清无情而残酷的现实。转眼间,时间来到1971年,我惊惶不已地意识到,十年过去了。

十年……十年啊……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我走在塞纳河畔,忧伤地注视河水,常常默然流泪,河水倒映我悲伤的面孔,我察觉到自己早已不再年轻。

恍然间,我已经四十岁了啊……

时常回忆起铁丝网拉起的那一晚,我离开的脚步时那样坚决,听他的话,没有回头,可我后悔了。我坐在塞纳河畔,看着自己日渐衰老的面孔,后悔了。

我应该回头的,甚至转身,跑向他,告诉他我不会离开他。

可那样我们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

我们下定决心要对抗时代,是否真的会像索尼娅所说的,注定会粉身碎骨?

不再有答案了。

唯一知道的是,那时我们的确发了疯,昏了头,可我们意识不到。我们沦陷在彼此的爱与身体里,在伤痛和愤怒中完全丧失了理智。生出很多无端的妄想,而妄想注定只会让人失望,甚至绝望。

第115章 chapter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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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有没有想过一了百了?

如果我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我曾经逃去贝尔格莱德,站在萨瓦河畔,注视着夜色下泛着玄光的河水,想起萨沙曾经痛苦地跳下去过,于是我脑子一昏,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那可是冬天,而我也不再年轻,落水的瞬间就开始抽筋,四肢无力地摆动。

我在冰冷的河水里注视月亮,想起他曾经告诉过我,无论我们在哪里,都仰望的同一轮月亮。是的,尤利安,想必你此时也在思念我,可我真的累了,十一年我和你相爱也不过十一年,如今已经分别了这么长时间,绝望日益侵袭我,对你的思念没有一天不再增长,就像蚂蚁爬进我的骨髓里,窸窸窣窣搅动我的灵魂,叫我疼痛难忍

尤利安啊尤利安,你也还在爱我吗?

于是我放弃了挣扎,任身体在河水中沉沦,意识逐渐丧失,但在最后一刻,我突然又觉得,如果自己真死了,那就可真输给这个所谓的“时代”了,我猛地睁开眼,朝着月光涌动之处游去,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而没过多久,在被克格勃追杀至维也纳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被我刻意遗忘好久的人。他站在人群里,沉默而哀伤地注视我,灰色的眼睛仿佛在嗔怪我为什么没去找他,我悻悻转身,却被他的手下强行摁下。

我来到了美国。

理查德已在1966年成为了中央情报局局长,到现在已经六年了,他说要不是肯尼迪被刺杀那件事儿废了中情局太多精力,他一定会更早地找到我。而我没有告诉他的是,其实我一直在有意躲避他。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他。

但如今权势滔天的他可不会轻易让我溜走,猜猜看他用什么方法留住了我?对,是尤利安的消息。他在苏联的间谍偶尔会传来关于尤利安“退位”后的情况,毕竟他可是他的宿敌,没人比理查德更“关心”尤利安。因为那每几个月传来的一份简明扼要的情报我被理查德困在美国整整五年。

五年,我生活在华盛顿,住在理查德的豪华公寓里,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人跟着,跟软禁没什么不一样。可理查德说他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毕竟我仍处于被克格勃不知疲倦的追杀状态中。

可我不关心,也不在意,我和理查德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也不聊天。他的公寓很大,工作也很忙,明明住在一起,却时常一个星期都看不到对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圣诞节的时候会专门邀请我和他一起吃饭,那个时候他总会出神地望着我,而我便会把一杯价格昂贵的红酒泼到他的脸上。

可他并不生气,只是哀婉地劝我去看心理医生,他说,他早就提醒过我,是我固执地不肯接受既定的结局。

他细致而优雅地擦拭红酒,眼底沉着深不可测的落寞,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把他揍了一顿,我骂他都是他们这些大人物毁了我,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爱情,我的所有!可他,cia局长,全美国情报人员的老大,就这样任我打,毫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