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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浓郁而深沉的秋,梧桐树叶片快要落光,草地褪为温和的棕黄。我们并排坐在院子里的白色摇椅上,在久违的温暖阳光下小憩。他少有这种恬淡休息的时刻,捧着一杯水汽氤氲的红茶,望着远方出神。索尼娅披着条山羊绒毛毯,安静地在一旁看书,安索洛夫老同志在树下精心摆弄着他的盆栽,不知疲倦。

而我则是微笑地看着他们,享受这珍贵的平静时光。尤利安近来身体状况有些委顿,或许是因为情绪的持续低落,或许是因为心中猛然抽离了重要至极的一部分。往年留在他身上的旧疾逐渐复发,白日里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夜深却时总是会咳醒。

我笑着说,你终于老了。

他柔柔地白了我一眼,然后说,反正有你照顾我。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把他从办公室里拖出来晒太阳,那张白惨惨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红晕。他穿着舒适的钩花羊毛开衫,是一种极为温柔的暖棕色。腿上盖着一条前不久我为他买来的克罗地亚产的针织毛毯,风吹过时,他会轻轻阖上眼睛。

银色的睫羽在风中颤动,就像易碎的蝉翼。

索尼娅似乎终于从悲伤中恢复,有时候还会念上一两首诗。

他安静地听,嘴角衔着恬然的笑意,时不时也会回复两句。

我在一旁打趣他们:“喂,可不要全念俄语啊,欺负我听不懂是吧。”

索尼娅嘲笑我:“都说德国人脑子好使,你跟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连俄语都还没学会。”

我砸吧砸吧嘴,不满地说:“交流没问题,可诗又是另一回事了。那么些高级而又抽象的词,谁听得懂?”

尤利安换换看向我,说:“听不懂没关系,我解释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