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离世了。”

姜南柯一惊，朴赞郁都愣住，怎么个意思？

接下去就是李沧东讲故事的时间，一个极其简单的故事。写剧本的那位创作者是李沧东的学生，不是弟子，就是普通学生，他是大学教授，对方是哪所学校的学生。

教授给众多学生们布置了一个很平常的短篇剧本作业。也是很普通的学生就给教授递交了作业。作业本身在教授看来一般，很一般，但题材很特别。足够特别的题材让李沧东来了兴趣，连续学生想跟对方聊聊她剧本的题材。

哪知，孩子人没了。

“地下诊所，非法堕胎，大出血，人没了。”

短短十四个字，一条年轻的生命就随着故事戛然而止。

讲完了故事的李沧东把手上包好的肉塞进嘴里，听故事的朴赞郁给自己点了根烟。姜南柯一口喝干茶杯里的茶，把茶杯当酒杯递到故事讲述者面前。

李沧东给她倒了杯酒，朴赞郁把点好的烟递给她，自己再点一根。这种事，女性天然更有物伤其类之感，他们也能理解。

闷头抽烟的姜南柯不想要这种理解，她垂着头低声询问，“孩子的父亲呢？”

“内情我也不清楚，之前我也没关注过那个女孩。”李沧东也给自己点了烟，淡淡的说，“她那个剧本写的非常一般，如果不是题材够特别，不止我看不上，你们都看不上。”

咬着烟蒂的朴赞郁问，“什么题材？”

“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恋爱故事，但主要的着落点在于，女孩意外怀孕，用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招打胎。”李沧东举例，“剧本里有一段是，十六岁的女主角听别人说，把火钳子捅进去能把孩子捅出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两人都看向他，李沧东在他们的视线下微微颔首，示意他们没听错，“生炉子的那种火钳子，夹蜂窝煤的，你们应该见过，就是那玩意儿，捅进去再捅出来。”

朴赞郁五官皱在一起，姜南柯的表情像是刷了层水泥，僵在那。

“剧本很详细的描写了十六岁的少女，一边理智的思考火钳子太脏，她还去买了酒精给那东西消毒，还专门用放在锅里煮，也是想消毒。她把所有的消毒环节做好，选了一天休息日，偷偷躲在房间里，对着屋内贴在衣柜上的镜子给自己做‘手术’。”

李沧东竖起双手给‘手术’加双引号，不是为了俏皮，而是剧本就这么写的，“剧本对这一段描述的细致到了，屋子是个铁皮房，孩子的父亲在建筑工地偷人家铁板回来搭的，没有任何保暖性。为了给女孩保暖，爸妈才给她屋子里加了个炉子。”

“小女孩不觉得那房子有什么，她只觉得那是独属于她的小天地。在她的小天地里，墙上贴满了海报，男团女团都有，每天起床都会被爱豆包围，太幸福了。衣柜是她和爸爸一起去帮人家搬家，主人家不要的衣柜，爸爸给她搬回去，就变成了她的衣柜。”

“三开门的衣柜，比她的床都大，铁铺屋子放不下，左右两边就被劈开，只留中间有镜子的那一层。爸爸为这还骂了女孩，因为中间层的木板薄，容易坏。但女孩想要那个镜子，歪缠着爸爸给她留下了有镜子的夹层。”

“衣柜又大又高，女孩站起身都没衣柜高，上面照不到的部分被她贴了偶像的海报。”李沧东说到这顿了顿，拿起酒瓶给姜南柯倒了杯酒，“她最喜欢‘野蛮女友’，她贴了你的海报。”

姜南柯呼吸微窒，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木楞楞的看着故事讲述者。

说书人还在继续，“那天很热，铁皮屋子像个蒸笼，热得人心烦气躁。女孩穿了姐姐的小背心，衣服太旧，原先的白色背心已经洗到泛黄，小碎花的图案也已经看不清了。”

“她给火钳子做了所有消毒工作后，坐在绒毛都快掉光的一个毛绒玩具上，背靠着木箱子搭起来的床铺，双腿在镜子前打开，手上拿着火钳子。她偷了家里的油罐，想用豆油去润滑，很聪明的做法，至少不那么疼。但她还是怕，所以她仰起头，望着镜子上方贴着的偶像海报，想从‘姜南柯’身上汲取勇气。”

姜南柯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寒。

余光看到她表情不对的朴赞郁连忙抬手示意李沧东到此为止，后者却问姜南柯，“还要听吗？”

眼睛都发直的姜南柯几次张嘴说不出话来，猛然抓起烧酒瓶，一口干了剩下的半瓶，瓶子砸在桌上，牙缝里憋出两个字。

“继续。”

继续下去的故事还不错，少女遇到的都是好人。她大出血昏倒在家，妈妈及时回来，她被送医。医生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去‘举报’她，反而给她做了妥善的处理。医生偷偷跟她妈妈讲了，妈妈没有告诉爸爸，这变成母女俩的秘密。

再强调一次，这个剧本写的很一般，唯有这个片段，在李沧东看来，极有可能是当事人书写的，哪怕不是写剧本的人亲身经历，她也就在现场，才能描写的那么细致。

李沧东是被这个片段吸引才想去了解创作者，而创作者人没了，这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个恐怖故事得到了朴赞郁的一声唏嘘，而姜南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另外两人没有劝她，朴赞郁只提醒她记得把助理叫来，看她发了信息，也就没在管，陪着她喝。

金冬萱到的时候，姜南柯已经喝的趴在桌上人事不知，朴赞郁也喝挂了，李沧东相对清醒。三人各自被助理扶走，这个故事好似也就只是一个故事。

隔天姜南柯有行程，一个粉丝见面会。

早前是没有这个计划的，但歌手不是打歌舞台都不上么，粉丝就在官站叫，爱豆好歹出来见人啊，我们专辑卖的那么好呢。

姜南柯的专辑销量很客观，开售不到一个礼拜就卖出去二十万张。这跟她当年百万专起步是不能比，可跟市场大环境来说已经非常可观了。如今倒没什么人说什么‘姜南柯效应’如何如何，她已经跳出了关于艺人的评价体系。

公司按照常规发sns庆祝歌手专辑大卖的海报，底下的留言也是不愧是姜南柯。大家都认为这个成绩理所应当，老牌王者啊她可是，回归必然就是王者归来。

王者归来的行程安排极其佛系，咸鱼到粉丝都哀怨。公司为了安抚粉丝，问艺人要不要弄个迷你的，只有两百人的粉丝见面会，好歹跟大家见见。姜南柯想着也是应该给孩子们一点福利，就答应了。

此事在一个礼拜前就定下，这一个礼拜姜南柯的官方粉丝站极端活跃，大家一边叫着两百人也太少了，一边又疯狂开小号，指着能增加被抽中的概率。两百人是纯粹的拼运气抽取幸运粉丝，都不管什么正常流程应该是谁是大粉，艹销量艹的多，靠金钱攻势就能去见爱豆。

爱豆已经不缺钱了，姜南柯还亲自下场在接受采访时，提醒小朋友们，你们姐姐很有钱，有钱到完全不需要你们一次买几十、几百张专辑去刷什么销量，有需要买一张就行，再不然直接在网上听音源都行，不要为了追星太疯狂，理智一点。

这段采访还上过热搜，在市场大环境中，爱豆们都拼命让粉丝们艹销量，姜南柯的发言过于特立独行，充满了‘富婆’了底气，上热搜也不奇怪。

今天也有一个热搜跟姜南柯有关，她的粉丝见面会因会场外围着的粉丝过多，而上了热搜。

两百人的小场子，公司就包了家小剧场，足够两百人坐的松松散散跟爱豆开开心心玩。哪知小剧场被围了，外面的粉丝之多，造成交通堵塞，交警都过来了，热搜不就上去了么。

因今天有行程，姜南柯昨天压根没有喝酒的计划，不管是去李润基那边，还是跟朴赞郁他们单约，她原先喝的都是茶。偏偏说书人口才太好，把故事细节描绘的姜南柯必须喝酒压下心口的郁气。

这酒一喝，第二天就宿醉。

大清早爬起来的姜南柯头疼的都要炸，正在做妆发时，助理刷到了热搜，艺人大概是酒精上头，就给经纪人打电话。

“换场地，能来的粉丝都去，原定的两百人准备福袋，或者提前锁定身份，之后补偿一场演唱会的内场票，你办得到吗？”

如果艺人问的是‘行不行’，那经纪人会很苦恼的表达，这也太临时了，办不到。可老板问的是‘你能不能做到’，员工只有一个回答，“给我两个小时。”

“行。”

短短两个小时，金长均协调到了一家商场内部的音像店，还跟商场联动，开放场地给粉丝，把现场变成签售会，以及挨个联系原定的两百位幸运粉丝，提供两个补偿方案。一是商场代金券和偶像的签名、合照、专辑大礼包。二就是演唱会门票。

经纪人极其靠谱，原定的粉丝会变成签售会的消息就再度上了头条，话题里有很多姜南柯粉丝拍的小视频。

有温情款也有搞笑款。

一个妈妈牵着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孩，去参加签售。妈妈来的太突然，音像店里的专辑早就被提前到达的粉丝卖光了，她没有专辑正不知道怎么办，是边上另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孩把自己的专辑分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姜南柯面前，得到的待遇很不一样。

小女孩被抱在姜南柯的怀里，爱豆跟已然为人母的粉丝很是亲昵的吐槽，“你这是提前培养下一代啊？”

“那有什么不好。”粉丝也很亲昵的告诉爱豆，“我其实早就不追星了，是过来给孩子买衣服的，看到你签售就跑来排队，你说说你，很久没活动了吧？不工作了吗？”

“我这不是正在工作么。”爱豆好似有点心虚，亲亲小女孩的脸颊，抱起来还给妈妈，“你小心点啊，别把孩子挤到了。”

“是”接过孩子的妈妈对爱豆说，“加油的话我就不说了，我都不追星了，但你要幸福啊，我现在听你的歌还会觉得很开心呢。”

姜南柯扬起超级灿烂的笑脸，起身隔着签名台，给粉丝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都要幸福。”

轮到下一个高中生，妹子都快感动哭了，就被爱豆怼。

“今天周四哎，你逃学啊？”爱豆冲拍视频的人招手，“对着她脸拍，找找她哪个学校的，去学校举报她。”

“欧尼！”视频里的高中女孩一脸惊悚，“寒假！我没有逃学！”

姜南柯‘呵呵’一声，“寒假你穿什么校服，去补习班对不对？别跟我装啊。”转向拍视频的人，“拍下脸没有，给我曝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