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演员再度鞠躬，腰堪堪直起来，制作人已经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这是剧组聚餐，主创都在。不算贫穷但导演抠门的剧组，聚餐都没有去饭店，而是就在制作公司叫了外卖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喝酒吃饭。

资方、导演、制作人这三位单独坐一起，后两者讲一句话都得怼彼此半句，夹在中间的资方反而成了和事佬，你们好歹要合作，这么搞真的行吗？

此前用英语跟资方吐槽时发现导演听得懂，就切换粤语的制作人，在导演懵逼的表情下，跟资方说，“这家伙贱得慌，你好声好气跟他讲，他能有一堆话堵你。你拿着皮鞭抽过去，他反而好说话了，你们韩国导演够特别的。”

李俊毅确实听不懂粤语，但他不瞎啊，光是看制作人讲话的表情，再加上听完那段话后资方憋笑脸就猜到，“你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制作人冷笑一声，“从立项到现在都半年了，刨除找钱的那一个多月，如今至少四个月过去了，你四个月了项目还没开机，这要是在港岛，你信不信资方能把你大卸八块丢海里？不把人家的钱当钱啊？”

“哪有那么.....”

‘啪！’

姜南柯猛然合掌，让两人都暂停，“你们俩再这么吵下去，很难不让我担心，我的投资会被你们俩的争执消耗掉。还是聊别的，今天找我来不会只是让我见见三千人海选出来的幸运儿？”

上一秒还在互相掐的导演和制作人，这一秒对视一眼，又默契的同时露出笑脸，看向资方。

微微往后仰的姜南柯踩着转椅往后再退一步，“追加投资没可能，不要想了。”能让这两人笑得跟狼外婆一样面对她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追加投资，我们投资够的，百分之百够。”导演让资方不要那么警惕，放松点，“就是，钱得花在刀刃上才够，这有些.....”

姜南柯不听，“不管有些什么，我不可能再追加投资。”

“真不是投资的事。”制作人连忙接上，“我们是想说，你有没有兴趣当音乐导演？”

微愣一瞬的姜南柯踩着转椅回来了，很有兴趣，问题是，“你们俩敢让我当音乐导演？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哦。而且，不是已经有了音乐导演吗？”一部电影的配乐也是非常重要的，是创作核心之一。

李俊毅尬笑，话说得可实在了，“原来那个我确实合作的很不错，可对方要价太高，再加上....”

“你难道以为我很便宜吗？”姜南柯给气笑了，“把我当廉价劳工啊？”

“不是不是，他不会说话。”制作人让导演闭嘴吧，“是我很久以前听过你的专辑，我小女儿还是你的粉丝，你去年的那个演唱会，我不是找你要票的么，就是为她要的。孩子才初中，她妈和我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干脆就全家一起去。你的演唱会非常精彩，我是说非常！”

制作人绝对是真心夸赞，再指着导演同资方讲，“之后他跟我说，你的演唱会是你一手包办，你在圈子里比起艺人这个身份，更受看重的是资方和音乐导演的身份，还说你毕业首尔大，跟随的老师也是业内非常知名的音乐人。”

彼时只是听八卦的制作人也没多想，但他在催着剧组赶工时发现，现有的音乐导演也很磨叽，突然灵光一闪，完全可以找姜南柯当音乐导演啊，不止能节省制作成本，还能加深跟资方的联系呢。

电影市场又不是只有韩国电影人缺钱，港岛电影人也很缺钱啊，尤其是姜南柯这种‘人傻钱多’，丢钱不管事的好老板，制作人超级想拉进双方关系。韩元兑港币不就是银行走个流程，要是关系好了，他下次搞钱的时候，天然多了个财主能薅羊毛。

制作人的想法，导演起初是不同意的。就像姜南柯所说，她没有给电影配乐的经验，导演不可能用自己的作品给对方当练手的工具，搞砸了算谁的？再说导演又不傻，能不知道制作人在想什么吗？

那家伙只想着跟资方拉进关系好为下一部作品做准备，而导演只想好好完成这部电影的创作，双方的利益在这一点上是不一致的。

但制作人说服了导演，我们的利益也可以很一致。

在谈判时，制作人只问了导演一句话，“你觉得是拍一部好电影更难，还是找到一个手里有钱，愿意给钱，甚至还不管事，非常好说话的资方更难？”

李俊毅非常想说，拍一部好电影更难，但实际上....“你让我考虑一下。”

制作人不懂导演有什么好考虑的，姜南柯这样的资方可是珍禽异兽，在哪国都是，全球范围内都难找。这世上从来不缺能拍出好电影的导演，永远缺靠谱的资方。

那帮有钱人都是有几个臭钱就tm想当上帝，谁在他们面前都得装孙子。喜欢玩演员的资方都算是好搞定的，只要把演员当礼物送过去就行。怕就怕那种有钱的外行人，拿着钱找乐子，到片场指手画脚，之后亏钱还怪是导演拉胯，制作公司不行，这种王八蛋，那也是全球都有。

当然这两种傻逼都不是主流，市场上主流的资方还是电影公司，发行公司或者制作公司。这帮人非常专业，这帮人也会什么都管。

制作人用自身举例，“如果钱是我带来的，你别说什么想搞演员海选，你就是想单独花四十亿韩元搭场地，我都会让你别做梦。真不把钱当钱啊，你赚得回来吗？你以前两部电影才赚几个钱，儿童剧就不说了，后面一部堪堪回本，你都没本事赚钱就想花老子的钱？做梦去吧！”

“我们评估项目是怎么评估，有多少条条框框，你是最清楚的，你也当过制作人啊，你还有自己的电影公司呢，你之前制作的项目赚了吗？全在亏！那么多教训摆在前面，你还学不会什么叫适者生存？什么叫商业规划？”

“哪怕易地而处，你是这个项目的制作人，你会仍由你这样的导演胡来吗？你一直说什么两国的制作环境不同，让我理解你，你自己想想，你花钱都没数，我理解你什么？你当制作人，你能理解你自己吗？就姜南柯能理解你，她都不需要理解，她只负责给钱，创作随你，这什么神仙！”

“那个神仙没有任何不良爱好，我们想凑上去都没有能打动人家的东西。她即对好看的演员没兴趣，也无所谓剧组创作是否要她满意，这是个没有弱点的有钱人。这样的有钱人，你想从她手里持续不断的掏钱出来，就得把关系砸实。”

“她是个音乐人，就没有音乐人会对电影配乐不感兴趣的。这是音乐人的圈子里，另一种意义上的顶端，她肯定想往顶端走，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给她这个机会，音乐导演这份邀约能让她对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退一万步，这个项目就是砸了，让她对我们留下好印象，把关系砸实也是我们两赚了。你搞清楚，这部电影能不能过损益点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也是赌命，成了自然好，不成呢？你退圈啊，还是以后都不拍电影了？你只要还继续拍电影，永远缺投资，永远需要姜南柯的好感。”

“她这次看重这部电影的剧本，愿意给你投钱，下次呢？下次再也没有可能我告诉你，我有准确的消息，她入股了showbox。相当于以后任何一部电影想找她投资，都得从showbox那边过一手。你这个项目投到showbox，你觉得他们能让你过投资？做你的春秋大梦！同性题材，即便在我们那都很难立项，更别说肖想能赚钱！”

“你还说什么我不了解韩国电影，我看是你不了解正在发展期，还是高速发展期的市场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是冲着钱去，没人在乎什么创作的独特性，大家只想赚钱，因为钱来的太快了，没赚就是亏！姜南柯这样在乎创作属性的资方极端罕见，凤毛麟角，别tm考虑，你能考虑出什么来？”

李俊毅考虑出来的结果就是，询问姜南柯想不想当音乐导演。

姜南柯当然想啊，可她看了眼正在跟别人聊天的现任音乐导演，用眼神询问李俊毅，那位怎么解决？

制作人凑过来，“他抄袭。”

猛然扭头的姜南柯惊讶的看着他，“你要栽赃一个音乐人抄袭？”这么贱？！

“不是栽赃，他真的抄袭。”导演和制作人又是队友了，也是踩着椅子凑到资方边上，小声跟她解释，“准确的说不是他抄袭，是他找来写歌的音乐人抄袭。他提交的备选曲目里，有一首曲子抄袭。如果他知道，那就是他故意糊弄我，如果他不知道.....”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姜南柯表情有些微妙，“无法分辨邀约的音乐人是否抄袭的音乐导演，能力就有问题。”

制作人直接点头，“所以我们本来就想换了他，现在是询问你是否有兴趣接手。”想了想又补充，“如果你没兴趣，我们也可以再找合适的人。”

非常有兴趣的姜南柯收敛神色，让他们两想清楚，“在你们两眼中我可能是个新人，我确实也没有接手过一部电影的配乐创作。但只谈音乐导演这个领域，我身价非常高，比你们找来的那位高了近三倍，你们确定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