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掠和杀戮已经停止,尸首被掩埋,血迹被清理,城内已戒严,显得冷冷清清,到处是唐军的巡逻士兵,一些恢复了自由尚不知所措的汉人奴隶躲在门角窗后,偷偷地打量着这支浩浩荡荡进城地大军。
张焕地临时行辕安排在河湟都督府内,这里也就是大唐历任陇右节度使的行辕,甚至还可以看到王忠嗣凿的井、哥舒翰种的树;古人已往,唯有今人可追忆,张焕背着手在府中慢慢地踱步,他走过皇甫惟明爱妾曾住过的小楼,走走安思顺最珍爱的藏酒地窖,不过数十年光阴,大唐便由极盛转为极衰,又在极衰中渐渐的恢复。
瞻仰良久,一名亲兵跑来禀报,“都督,众将已经到了大堂,在等都督过去。”
张焕点点头,快步走回了行辕的正堂,这时李双鱼和户曹参军事程铎以及其他一些将领已经领令前来。
“大家坐!”张焕摆摆手,将众人坐下,他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皆面带激动,收复陇右节度确实是一件令人振奋之事。
“我让大家来,一是想听听城中的情况汇报,再就是想商量一下下一步地行动方略。”
张焕看了一眼户曹参军事程铎,便笑道:“程参军,你先说吧!”
“启禀都督,吐蕃人似乎毫无防备,其仓禀尚来不及焚烧,我已派人清点过。有库粮八万石,钱二十万贯,布匹十五万匹。还有大量金银器
程铎十分惊讶吐蕃人的慷慨,从广武一直打到这里,只有一两个县地仓库被烧成白地,其余皆完好无损,也没有被败军搬走,不过作为管理钱粮的官员,吐蕃人留下的钱粮当然是越多越好。
“还有,士兵们在他们官署内缴获了大量地文书账册。河湟各地地人口、土地以及征税情况都清清楚楚,专有汉文记载的账册。”
张焕点点头,又问李双鱼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李双鱼半跪行一军礼道:“确实有些奇怪,据查,马重英在我们杀到一刻钟前才撤走,吐蕃人军营内很多军用物资都没有来得及拿走,我们杀进城时。城中人就象如梦方醒一般。着实让人费解。”
这时,张焕一眼瞥见蔺九寒欲言又止,便笑了笑道:“既然叫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畅所欲言,能集思广议,蔺九寒,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蔺九寒胀红了脸,上前施礼道:“都督,我以为这是明显地诱敌深入之计。我们几天前占领的湟水城时就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退一万步说,就算湟水城是措不及防,那马重英也应该知道我们不日将杀来,他的仓库也该搬走。更不会一刻钟前才离开。这些实在不合常理,所以我以为马重英是在诱我们深入。”
“我也赞成蔺将军的见解。”李双鱼接口道:“其实还有一些奇怪的现象。比如马重英竟杀了自己地妻妾,他完全可以提前送走,不少吐蕃人本来已经要逃走,马重英特地告诉他们大军已去湟水和我们作战,简直就是骗他们留下来,太不合常理了。”
“那些吐蕃官员也是被马重英欺骗,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户曹参军事程铎笑着补充道。
张焕没有说话,他背着手在大堂内低头踱步沉思,“各种迹象确实是很明显的诱敌深入之计,可如果仅仅解释为诱敌深入,似乎又有点太小瞧马重英了,难道是他唱的空城计吗?他其实手中已无兵力,怕我西凉军追杀于他,所以布置疑兵来迷惑于我,真是这样吗?可斥候的情报中说,他手中还有一万吐蕃精兵,这又作何解释呢?还有王思雨,他们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是他们已经夺取石堡城,马重英仓惶撤退吗?这也不可能,若王思雨夺取石堡城,马重英退路已断,他更不可能离开鄯城了,真是令人费解啊!”
就在张焕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亲兵在门口喊了一声,“都督,杜参赞来了。”张焕大喜,杜梅的到来,正好可以给他参详一二,他快步走到门口,只见杜梅大步走进,一见张焕,他便大声道:“都督可速发兵追赶,马重英用的是空城之计。”
“为何?”张焕沉声问道。
杜梅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案桌前,取出一幅河湟地图展开,他指着最南面的定戎城道:“我刚才在门口截住了斥候地消息,马重英已经退到定戎城,这里距石堡城已不足五里,可以说他完全放弃了河湟,就算九曲地区有援兵赶来,那我们只要控制住西面地绥戎城、正中的临蕃城以及东面的绥和城这三座坚固的城堡,就算九曲来五万援军,也不可能突破防线,这就等于重新回到了天宝八年前的唐蕃形势,所以,我敢下定论,马重英手中的计策就是布下疑兵让我们不敢轻易南下抢占要塞,他在等九曲援军的到来。”
张焕仔细地思索片刻,虽然中间还有些令人费解的地方,比如马重英为何只占定戎城一座城堡,而不将其他几座城堡一齐占领,还有那一万吐蕃军到哪里去了?
可思来想去,确实只能是这一个解释,他在使大胆的空城计,吓唬自己不敢南下,想到这,张焕毅然下定了决心,“传我地命令,大军即刻出发,兵发定戎城!”
注:石堡城、鄯城、湟水城等地名都是唐朝的称呼,吐蕃实际上占领河湟后,都已经将其改名,比如石堡城叫铁刃城等,一来资料不够,二来也麻烦,所有还是用唐朝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