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024 分家过后

刘慧梅心下窃喜, 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笑容可掬的看着黄菁菁, 为周士义说好话道,“娘, 马上就过年了, 家里没做好准备,这么冷的天,不能不给四弟和四弟妹活路,不如年后吧, 您觉得如何?”

态度恭顺, 贤惠有余, 大方又得体, 很有长嫂的风范, 且语气诚恳, 甚是注重叔嫂妯娌间的情义,院子的郑荣满意的捋着胡须,心想总算还有个明白人,哪家分家都没赶着过年这几日分的,传出去又是场闹剧, 笑话。

“黄寡妇, 听听你大儿媳的话, 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种还比不过个外人对他好, 说出去不是叫人贻笑大方吗, 我啊, 老实和你交个底,他欠的钱不多,对你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为了这点小钱连儿子都不要了,黄寡妇,听我一句话,不值得。”郑荣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很有说大道理的意味。

黄菁菁耐人寻味的扫了刘慧梅一眼,双手环胸,冷笑不止。

长嫂的通情达理表达的还真是淋漓尽致,殊不知家里最盼分家的就是她了,口是心非,黄菁菁愈发看不起刘慧梅了。

周士文重情重义敢作敢为,千挑万选的媳妇心思藏得却如此深,真是会做人。

周士武察言观色,三步并两步走向周士义,抬腿给了他一脚,怒道,“家里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多大的人了尽到处惹事,还带着人回来,是不是嫌村里的闲言碎语还不多。”说着话,周士武抬腿,重重又踢了一脚,“不让人省心,是不是要娘操碎了心你才懂事啊。”

他看似下了蛮力,周士义却不闪不躲,纹丝不动的受着,完了,抱着周士武的大腿痛哭流涕,“二哥,我知道不对,可我就是管不住不去碰酒啊,娘从小不让我干重活,家里好吃好穿的都紧着我,我想孝顺娘啊,是我没本事,我改不了啊,我怕是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周士武心生不耐,踢了两下试图抽回自己的腿,无奈周士义抱得紧,他再用力仍被他死死抱着,周士武气得揍他后背,“还不赶紧松开。”

“我不松,二哥,你说分家后我怎么办啊,我不会做农活,没有手艺傍身,会不会被冻死啊?”

“胡说什么,娘会眼睁睁看着你冻死是不是,你把娘当成什么人了,谁不知道娘刀子嘴豆腐心,看似冷冰冰的,但对谁都好。”周士武拽着他肩头要把自己的脚抽回来,但周士义打定主意不松开,周总不能把他踢死了吧,但不动手心头不解恨,一来二往沉了脸,“松开,向娘求情去。”

黄菁菁眯起眼,眼里盛满了促狭,若不是和周士武相处些日子还看不出来周士武还有如此同仇敌忾的时候,周士武素来明哲保身,不管闲事,刚才虽说踢打周士义,动作大,落下的力道却是轻的,哥哥爱护弟弟可不会发生在卖侄子的周士武身上。

刘慧梅的心思不单纯,怕有什么阴谋。

她不满的扫过刘氏,冷声道,“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刘氏一脸惊悚,抬起腿,毫不犹豫的奔着西屋去了,刘慧梅愣了片刻,咬着下唇跟在刘氏身后。

落在最后的方艳见刘氏和刘慧梅被送进一间黑屋子,方艳心知不妙,哭天抢地扑过去要拦着刘氏和刘慧梅,黄菁菁冷喝,“你动手试试,信不信我让你们光溜着身子出门。”

方艳立即老实了,泪挂在眼角,学周士义噗通跪了下来,“娘啊,您是不给我们活命啊,哪有大过年分家的,摆明了要冷死我们啊,我不想活了。”

四下张望要碰墙自杀,黄菁菁不信她真敢,“要死死远些,别脏了家里的地。”

话完,她重新看向周士义,“以为那套够你吃到老是不是,今日就让你明白好吃懒做的下场,老二,去村里把里正叫来,马上分家,以后各过各的,管你升官发财也好,负债累累也罢,我不沾你的光也不享你的债,你自己看着办。”

黄菁菁把周士武支开不是没有缘由的,几个儿子里,周士武心思最多,万一倒戈相向不听自己的话怎么办,分家看似是她一人做主,实则不然,若大家都不同意,她想分也分不了,周士文和周士仁是她一个阵营的,有他们在,分家的事情出不了漏子。

周士武一怔,喉咙滚动了两下,趁周士义不注意挣脱出去,箭步流星跑到门口,周士义摔倒在地,歇斯底里哭喊起来,“二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四弟。”周士武担心他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喝止他道,“你忤逆娘,一而再再而三在外借钱赊账,再多的情义都被你磨没了,走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语气冰冷,正义凛然,周士义想起什么,身形一软瘫坐在地上。

他不是傻子,周士武的表现有问题,和两人的计划有出入,料想的结果没来,一切都出乎意料。恐怕这出戏是周士武为了把自己撵出去谋划的,说什么破罐子破摔把郑荣带来,得知他又在外欠了债,黄菁菁觉得他游手好闲不会过日子,不放心把他分出去,所以他才找郑荣来演场戏,还商量着把欠的钱说多点,多出来他自己兜腰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黄菁菁铁了心要把她分出去。

是周士武的诡计,他怕自己威胁他故意将计就计,周士义反应过来,鼓着眼珠子就要跟周士武撕破脸,对上周士武的目光,他心神一凉。

“四弟,我劝你还是老实些,得罪了娘,真让你们净身出户可谓得不偿失。”周士武嘴角噙着疏离幽暗的笑,见周士义目光黯然,颓废的低了头颅,心知他不敢将那件事说出来,心里大石落地,“娘,我去里正家了啊。”

黄菁菁从二人的脸上琢磨些名堂来,虽说是兄弟,一人精明一人懒惰,玩不到一起,但两人却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没有龌龊她是不信的,不过来日方长,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她道,“去吧。”

郑荣还站在院子里,黄菁菁心头不喜,但不能真不管周士义,周士义再气人也是原主的小儿,不能让他背债分出去,卖树叶的钱在她手里,还账估计够了,想到一家人辛辛苦苦忙活几日的银钱没了,心底把周士义骂了个遍。

“分家就分家,不信我离了您活不下去,谁怕谁啊。”突然,地上坐着的周士义不知哪儿不对劲,情绪激动起来。

分家的事成了铁板铮铮的事实,周士义不哭了,爬起身,咬牙切齿的说起田地房屋的分配问题,字正腔圆,条例清楚,哪是混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周家有三亩好地,一亩山地,加水田三亩,周士义狮子大开口,要一亩水田,一亩好地和一亩山地,说不给他就不分家,坐在檐廊的台阶上翘着二郎腿,破口大骂,骂她心狠不把儿孙当回事,生了病舍不得掏钱看病要卖掉长孙,黄菁菁眼里闪过寒光,亏她想帮他还债,真是猪油蒙了心。

周士义还在说,“我知道把娘得罪狠了,分了家也不准备继续住西屋,娘把手里的银钱分我一半,我去外边起屋子,还有家里的粮食”分家除了不能偷懒没什么不好,至少不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骂他打他,自由自在多快活。

这般想着,分家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说得上是利大于弊,畅想未来逍遥自在的日子,他眉色飞扬,不由得拔高了嗓音。

“分一半,老四,真以为我年纪大好糊弄是不是。”黄菁菁顺手抄起墙边的扫帚挥向周士义,手里发了狠劲,“一半是不是,好你个一半,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就是叫你跟我抬杠的是不是,我今天就打死你。”

她下手狠毒,专朝着周士义脸上打,周士义慢了半拍,脸被戳了两下,疼得他嗷嗷大叫,“您干什么,说不过就打,您真以为我不敢还手是不是。”

周士义梗着脖子,狠戾的瞪着黄菁菁,下一刻就要扑过来似的。

黄菁菁目光阴翳,挥起扫帚,“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手?你能耐啊,来啊,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原主劳心劳力养大的儿子竟是这种德行,一家子这么多人,开口就要一半的家产,摆明了不给其他人活路,也没把她当娘对待,黄菁菁气得双目充血,手一扔,把扫帚砸了过去。

周士义挡着脸,连连退后躲开,皱着眉,双手紧握成拳,扫帚落地的那刻,他抬起头,怒吼一声扑向黄菁菁,黄菁菁大怒,稳若泰山,微微侧身,咬紧齿贝,既然周士义大逆不道,她就替原主清理门户。

只听咚的声,周士文一脚把周士义踢出去一米远。

“四弟,敢对娘动手,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周士文过去拽起周士义衣领,戾气尽显,“娘过得不好一半是你害的,还想分田地粮食,冲着你对娘动手的心思,净身出户不冤枉你。”

周士义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的手指泛白,周士文当没看见,提醒收拾衣衫的刘慧梅快些,把一箱子衣服丢出门外,冷冷道,“走,周家没有弑母的人。”

黄菁菁浑身放松,情绪平缓下来,背过身,懒得多看周士义一眼。

方艳察觉情形不对,心知周家是待不下去了,眼泪直流,扶周士义站起身,抱着最后丝希望喊了声娘,黄菁菁气哼哼道,“别喊我娘,我没这样的儿子。”

她本就是她们的娘,对周士义下狠手是为原主感到难受,自己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拉扯大的孩子不感恩她的好,竟要一半的银子和粮食,原主知道该是有多寒心。

方艳扶着周士义走了,郑荣看了场戏,不敢惹黄菁菁,脸上赔着笑,讪讪的离去。

黄菁菁就地而坐,埋头大哭,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难受,心里憋着口气不舒畅。

周士仁眼神询问的看向周士文,后者摇头,待黄菁菁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弯腰扶起她,“四弟小,从小大家让着他,他不知道生活的艰辛,离家也好,懂得生活的困难才会体谅您的不容易,娘放心不下的话我让王麻子盯着。”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夜幕渐渐降临,灰蒙蒙的天飘起了雪花,黄菁菁知道周士文会错了意,她才不会为那种人哭呢,抹了抹泪,“不用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他是好是坏和我没关系,对了,老二还没回来?”

“没呢,天儿不早了,里正怕是不会来,我让三弟妹把饭菜热热,娘回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