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吕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香港大名鼎鼎的冯老板。”

我装作惶恐地冲冯世民笑了笑。冯世民点点头,算是还礼。他大概看我这样涂脂抹粉的女孩绝对不可能是个警察,因此依然满身松弛地陷在沙发深处,指指茶几上摆着的一盒“戴维道夫”牌的雪茄烟,转脸对潘小伟 说:

“抽烟吗?”

“不,我不会,谢谢冯老板。”

冯世民再一次仔细端详着潘小伟, 说:“你小的时候 我见过你,听说你去美国念书了,学业很不错。”

潘小伟欠了一下身:“多谢冯老板夸奖。”

冯世民抽了口烟,把声音略略放高:“你大哥的伤,现在好些了吗?”

潘小伟表情谨慎地答道:“承冯老板挂念,大哥的伤 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冯世民面无表情地说:“我和你们潘家几十年了,干戈玉帛!我并不想总这样磨擦。你大哥如果早些想通,我也不致于这样下手伤他,这次他实在搞得我没有面子。”

潘小伟拘谨地点头称是:“我今天就是代表潘氏一家,与冯老伯讲和。打下去潘家承担不起,冯老伯也未必没有损失。”

冯世民对这位晚辈的态度看上去还算满意,又把声音放得平缓了:“其实你父亲一生韬光养晦,谨慎求存,怎么会教得你大哥这样显山露水,好勇斗狠,搞得他在江湖上人缘很差。我很高兴你能比他聪明,书读得多了,毕竟通情达理。”

潘小伟俯首低眉地说:“木敢当,还要请冯老板多开导。”冯世民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声音中也不带一点怨毒了。他像聊家常似的说:

“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这样也好,免得将来思恩怨怨,不能自拔。

你大学刚刚毕业吗?”

潘小伟说:“是。”

“这次除了到北京,还去哪里玩过吗?”

潘小伟说:“还没有。”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们年轻人要真想做学问有见识,万不可像我们这样,深居简出,孤陋寡闻。”

潘小伟说:“哪里,冯老板过谦了,世界上的名山大川,相信您也走过大半了。”

冯世民感叹万千地摇摇头:“我像你如此大时,也是抱负无边,雅兴无穷,可几十年一翻就过去了,雕航岁月。现在只是一息尚存,苟延残喘,只想闭门思过了。

哪里还有精力像你们那样,可以逢山登山,遇庙拜庙。”

潘小伟依然小心翼翼:“听说冯老伯一向吃斋敬佛,每年还要来参拜一次北京的潭拓寺,所以修养高深。”

“因为多年前就有人告诉我潭拓寺里有释迦牟尼教主的真身。它也确实是中国最老的法场,本地人都知道:‘先有潭拓寺,后有幽州城。’说明潭拓寺比北京的历史还要长。每年的五六月份,正是莲花开放净心求佛的好时候。我这次请那里的方丈给我看了看命,因为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诸事要听天意。命书上说我今年偏逢大厄,不利争讼,必得广结善缘,不可意气用事。凡事多让一步,退守为安。所以我想,这次和你们潘家,还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和了为好,何况香港的‘九七’大限临近,大家都要应变,没必要没完没了的斗气伤财。”

潘小伟机械地迎合着:“是,是。”突然又孩子气地问:“大陆的和尚是不是都是算命的高手?”

冯世民手中的雪茄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他又重新把它燃起,抽了两口,才慢慢答道:

“潭拓寺的方丈是位苦修成佛的高僧,为人指点迷津,很少虚言。他说我今年逢有‘天狗’、‘血刃’两颗凶星重叠,飞临命盘,因此凶象环生,必招血光。不过假如多做些慈善助人的事业,只间耕耘,不问收获,就能化险为夷。如果捐血或者开刀动手术,也能应血光之险。所以我想这次回香港以后,把我的直肠手术做了,医生一直劝我做的。”

潘小伟不知是随声附和还是真有同感,大睁双眼感叹了一句:“果然是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