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天早上我去了公安医院,去看看小薛。我去的时候小薛正和医生交涉着要出院。一直在公安医院住院的老焦也在,老焦先是帮着医生劝小薛,后来又帮着小薛劝医生,在医生同意小薛出院之后老焦竟又得寸进尺地也要求出院,被医生训了一顿。老焦是太关心这把小提琴了。他见我去了,拉住我絮絮叨叨,说这案子他最熟悉情况,应当出去帮帮忙。他一会儿抱怨医院现在只知道赚公家的医疗费,有点毛病就让住院,住院一天光病床费就收十二块钱;一会儿又抱怨领导不让他参加这案子的工作是对公安战线“宝贵财富”的漠视,以此又断定这案子肯定要走他过去已经走过的弯路。

在刑警队里,也就是历队长老焦还看得上,李队长还有刘保华这些人他根本看不起。当年李向华跟老焦措过档,是给老焦打下手。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做徒弟的后来居上了,老焦心里不服也没用。我要是老焦我就不这样,徒弟出息了,是师傅的光彩。老焦这人特认真,也是心眼儿小了点,再就是有点一根筋。住院以后又有点像祥林嫂,一点事情没完没了翻来覆去磨叨个没完。

我跟老焦说你别着急,这案子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等到了关键时刻再来请你出山不迟。老焦也笑了,说还是你这丫头最会说话,你说的话最让人爱听。

你知道吗,老焦一直想认我当他干女儿。

那天上午我陪薛手回到队里,队里的人都出去了。伍队长带刘保华去了港华中心,李队长带纪春雷去公安医院审问罗依,办公室里就我和薛宇两个人。我们俩就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薛宇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住医院,第一次就觉得特没劲儿。他用鼻子使劲闻自己,说总觉得沾了一身来苏水的味儿。我问他头还疼不疼,他说怎么不疼你摸我这儿,我用手去摸他的头,摸出一个隐隐的大包,我问需不需要给他揉揉。他说需要当然需要,就是不忍心麻烦我,而且不希望我觉得他像个小孩子那样娇气。我说那算了,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我反过身子不理他。薛宇说我怎么就摸不透你,老焦说你嘴甜,我怎么就没这感觉,有时我觉得你都不像个女孩子,你的心太硬,太冷。我承认我是对薛宇比较冷淡。我是故意比较冷淡。因为薛宇对我太热情了,我不喜欢这样。

海岩:身边总围着一堆男人的女人都不明白,女人最悲惨的,其实是寂寞。

吕月月:可是男人一热情过分就总让我想起大学里那几个没皮没脸的男生。如果薛宇庄重一点,矜持一点,我反倒觉得他可贵。也许是让大学里那几个男生闹的,我似乎意识到我喜欢成熟持重性格内向的男性。那时候甚至我想也许我应当找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人做我的朋友。

海岩:你说的这个大一点,大概是大多少岁呢?你认为男女之间差几岁为合适呢?

吕月月:男的比女的大个十几岁,我都能接受。

海岩:大十几岁很正常。中国解放以前,农村里喜欢早婚。但中国的早婚和印度的早婚正相反,中国是女大男小,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嫁一个十二三岁甚至更小的小丈夫,这不过是男家花钱买一个干活的劳动力而已,是农业社会的害人的陋习。

青春旺盛的大姑娘整天哄着一个不熟人事的小孩子,你想想哪有女人的满足感?等到男孩长大成丁,女的已经柳谢花残了。以我的看法,男女生理和心理的成熟期和衰退期并不是同步的,所以科学地说,结婚应该男大女小,差个十岁左右也是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