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陇上行(18)

黜龙 榴弹怕水 4884 字 2023-02-09

「李十二郎,你连败了好几场,还是要打,是有什么说法吗?」元宝存也正色来问。「你看,黜龙军骑兵几乎尽出,空寨一个,取与不取有什么用呢?」

「是有说法。」李清臣走近过来,也正色回复。「按照兵法所言,对付远道奔袭而来骑兵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停的骚扰和疲敝元府君想一想,这些黜龙军骑兵真的没有弱点吗?他们远道而来,最大的问题就是累,一开始可能不显,但如果能够抓住一切机会不停地骚扰他们,他们迟早会暴露这个问题,所以一定要不停的骚扰我现在下去,夺了他们营寨,哪怕是被他们回身兜住,再大败一场,再回头去跟屈突将军撞上,是不是也有可能让他们早一点体力不支呢?到时候是不是就起作用了?更何况,说不得就能直接动摇他们!」

吕道宾沉默片刻,捻须去看元宝存。

元宝存同

样捻须,却思索片刻后来问:「李十二郎,你这是从哪里学的什么兵法?」

「《六韬》。」李清臣顿了一下,坦诚以对。「黜龙帮里张行跟几个人自己编纂的基础兵法,写得很实用,选将的、选兵的、打仗行军的,头领级别都有,但有人根本不看,扔到家里不管,还有人不识字,只找人给他读了讲,我又贿赂了人往不看的头领那里抄录过来一份,又贿赂了讲书的人,对照着弄出来了一本。」

城下,黜龙军骑兵已经轰隆隆向北而去,城头上,则一时陷入沉默。

元宝存犹豫了一下,有些心动。

别看他跟黜龙帮早就眉来眼去的,但乱世之中,一个执掌大郡数年的资深政治人物,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诸侯苗子所以,他考虑的更多。

说白了,眼瞅着屈突达在黎阳仓周边布防,他就晓得,武阳郡到底是要自生自灭了,那这个时候顺应时势,选择对目前兵强马壮的黜龙帮屈伏,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又不是投了黜龙帮?不指望真的能打赢黜龙帮,但尽量削弱对方,多些话语权,少看人脸色又如何呢?

真当自己愿意对当年自己的一个门客低眉顺眼啊?

所以,让李清臣试一试,真起作用了,让屈突达打赢了,是有充足好处的。

但是,也要考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还要考虑此举会激怒了即将赶来的其余黜龙军自己本人都还在聊城城内呢。

七千骑兵在外,根本不敢走的。

「要不我卜一卦?」吕道宾忽然开口。

元宝存没有吭声,李清臣虽然蹙眉,但也没有阻止,他反正决心已定,至于这两位,就冲他们这个犹豫的样子,要是自家这位笃信《太玄经》的上司能卜出一个好说法来岂不是更好?

吕道宾看到无人反对,便从怀中掏出几个油光锃亮的木签来,正色以道:「这是我年轻时往东夷游玩,在东夷青帝总观前因缘际会,受门前卜卦道人赠的,几十年来,还算灵验李十二郎,你过来,身子朝正南,看着太阳,随手扔到地上即可。」

李十二郎便要往前。

孰料,心中有疑虑的元宝存忽然上前:「我来吧!此地是武阳所属,我是武阳郡君,也是此番出师名义主帅我来扔!」

李清洲和吕道宾俱皆无话。

元宝存也毫不犹豫,按照指示,身子朝正南,扭头看着已经明显偏西的太阳,将手中几个木签直接扔到了脚下城墙砖上。

随即,吕道宾立即上前去看,然后回头又看一看日头,当场来言:「卦象清晰,次五,拔车山渊,宜于大人。」

「什么意思?」元宝存诧异来问。

「拔车山渊,力大气足也」吕道宾俯身捡起了几根木签,认真解释。「这说明此战拼的是力气,不是什么机巧,然后是强者胜,大者胜,快者胜,气足者胜,众者胜,有德者胜,地位尊者胜!没有什么意外可说!」

元宝存点点头,然后忽然嗤笑:「吕大使,我信你的卦,也有些意思,但恕我直言,你这卦象说了也就是说了。」

吕道宾摇摇头:「无妨,一卦下去,我反正是安心了剩下的看结果吧!」

元宝存再度点头,然后看向了明显不耐的李清臣:「李十二郎,给你一千五百人等贼军骑兵稍微走远了再下去!」

李清臣略显诧异,但没理由不拱手称是:「好!要我说,此战正是我军强,而元公地位最尊。」

求战成功,他甚至有心情恭维对方一下。元宝存只是胡乱点头。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双方甲骑前锋在聊城城北七八里左右迎

面而见,早就得了军令的他们也无多余言语与动作,乃是各自提速,径直在田野上结队冲锋厮杀。

只要没有结成真气军阵,甲骑冲锋依然是这个时间上最强横的军事表达手段,低劣的真气阵被娴熟的甲骑结阵冲垮的记载也是屡见不鲜。

而且,与真气军阵需要消耗真气存量不同,单纯的甲骑冲锋,往往可以借着战马速度、兵器长度、马术稳定性与准度,瞬间决出胜负与生死。能够外放真气手段的奇经高手,也经常如此,死亡也往往更加迅速和惨烈。

所谓英雄豪杰、猛将单挑数十合得到一个结果,更多的是凝丹以上高手之间发生的事情。

故此,这一轮相撞,当场便有数十骑落马,而且很快,更多的伤亡便也出现了,因为双方军阵开始大面积接触,往复厮杀也就势展开。

完全可以说,只是片刻,所谓场上胜负形势也分的清楚——居然是个暂时的不相上下。

东都而来的官军装备、阵型严密程度、马术都明显要高上一筹,如果没有其余因素,那么一冲之下,刚刚成军的黜龙军甲骑必败无疑,且应该是瞬间溃败但是,黜龙军甲骑中有两位凝丹高手,左翼外围还有一个樊豹也迅速加入战阵,三位凝丹将领瞬间形成了三处局部战场优势,远不是只有一个黑甲骑兵首领的官军能比的。

那骑着一匹没有马罩的斑点怪马、打着秦字旗的官军骑兵将领迅速观察形势,然后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是毫不犹豫,冲向了距离自己稍近的一面「程」字旗。

双方逼近,程知理自然晓得来将说法,当场提槊喝问:「是本州乡人秦宝吗?如何还在给朝廷卖命?如今局面,何不早早来与你张三哥做个臂膀?」

秦宝一声不吭,定雷真气使出来,当面来战,程知理见状也不多言,断江真气使出来,也挥槊亲战对方。

双方都是凝丹,各自马术出色,又是登州故人,照理说该有个不少来回。

但实际上,战不数合,程知理就莫名双臂发麻,渐渐落了下风,然后立即意识到,对方真气小众,怕是另有效用,而且自己武艺力气也确实有些不如。不过,他也不怵,因为胯下战马乃是当日破张金秤时寻得一匹雄壮龙驹,转赠给张行又被送回来的,鲁郡一战恰好放在蒲台,所以尚在按照他的意思,何妨诈败,引对方出了骑兵乱战的中心场地,到了边缘地方靠着胯下战马在外面做说法?

然而,程知理刚一诈败,催动胯下龙驹,往东面走,那秦宝胯下怪马同样一声嘶鸣,速度飞快,奔走如飞,居然越过他去,将他程大头领拦在阵中。

程知理晓得对方坐骑更胜一筹,心惊肉跳,赶紧十二分小心来对,同时做好腾跃逃窜准备。

但秦宝得势不饶人,手中大铁枪挥舞如轮,定雷真气引发电光四溢,很快便将对方压制下去,根本不给对方腾跃逃窜的机会,胜负将将就要决出。

当此之时,便是老道如程知理此时也不禁一慌,只觉得今日莫说重蹈覆辙,说不得性命难保。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一骑远远赶来,隔着数十步便飞马大叫:「秦二!你也有脸来战?!」

话音刚落,便也运足真气,加入战团。

秦宝看的清楚,来人正是故人周行范,他晓得周行范家中事端,更兼对方年幼,素来以对方是个小兄弟来看,倒也不恼,也真存了几分怜惜的意思,只是准备寻机一枪料理了对方坐骑,然后处置了程知理便可。

但周行范赶到后,多少是分担了程知理的压力,后者重新抖擞精神,却也再度尽力来战。

这还不算,远处看到三面将旗卷在一起,早早惊动了阵中其他将领,须臾片刻,一骑也从斜刺里杀出,赫然是

单通海。

倒是官军这边虽然前面这些骑兵中只有秦宝一个凝丹,但后方阵中也是有两位的,却没有及时来援。

单通海既至两个凝丹来战一个,气势登时逆转,但秦宝还是不惧,铁枪横抡,宛若挥舞什么木杆一般从容,防守严密,时不时定雷真气爆发,还能反击。

单通海杀得兴起,招招紧密,奋力来战,倒是程知理心细,战阵中寻得机会,对着周行范放声来吼:「周头领若想得胜,不要掺和!去喊樊将军来助阵,你和刘黑榥趁机去冲杀他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