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厉风在城外的居所正好背对着秦淮河,他把后边的围墙全部打通了,修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在河边,上面用茅草搭建了一个遮风挡雨的棚子,伴随着秦淮河的流水声,倒是一个清幽的所在。这一段河流的上下游,都有锦衣卫的密探驾驶着船只往来穿梭,喝令所有路过的船舶都必须远远的贴着另外一边的河道走,所以厉风眼前除了清澈的流水,并没有任何的杂物碍眼。
盘膝坐在这个平台上,厉风想起了方才在密室内和小猫交谈的事情。
“小猫,你能否告诉我,你真的连翻天印都忘记了么?你莫非吃陈抟那老妖道的仙丹,把脑袋吃坏了么?”
小猫伸了个懒腰,脸上再也没有那憨厚的模样,他恢复成了在青云坪的,那只歼诈、狡猾,每天跟着厉风为非作歹的老虎精。他深深的看着厉风,点头说到:“我没傻,但是我必须装傻。风子,我如果装疯卖傻的话,我可以做多少你不方便做的事情?你能冲进朱僜的大营殴打他下属的将领么?你能在朱棣面前胡说八道,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么?你能公然的威胁那些文武大臣说要打死他们么?”
“你不能,因为你是锦衣卫的大统领,你是一个精明的人,你只能用权谋去做这些事情。你只能很小心的一步步的设圈套去陷害那些将领,凭借吕公公的关系偷偷的向朱棣进言,用密探威胁那些官员要他们和我们合作。但是有了我,有了装疯卖傻的我,这些事情不就直接多了么?”
“朱棣喜欢我这样的除了武力,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所以他任由我胡作非为,所以你办事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
小猫挥动了一下手臂,深沉的说到:“还有,你现在朝廷上,也算是身据高位,朱棣最信任的臣子中,肯定有你。风子,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你再精明,再狡猾,你能面对这么多明里暗里的算计么?你身边的那几个人,你就真的放心他们么?周处暴虐,吕安歼诈,蔺轼贪婪,没有一个好鸟。只有我小猫装疯卖傻了,才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才能在恰当的关头,给他们最要命的一击。”
“翻天印,我怎么可能不记得翻天印?我还记得一百五十年前,我刚刚修练出心智的时候,就看到掌门用翻天印一印劈死了一名万年老妖。翻天印下,那道行比掌门还强了三倍不止的老妖怪,连同他的洞府方圆十里的所有山峦,全部被轰成了碎片,我怎么能不认得?但是在僧道衍他们面前,我怎么能说我认识翻天印?”
“他们传授的禅法,邪门到了极点,讲究吞天包地,强占一切,这是魔门的最高精义啊。风子,月儿可能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们道家讲究的是天人合一,天人交汇,顺天应人,得成大道。而上古天魔,他们讲究的是掠夺天地间一切灵气,乃至吞服元婴,吸食金丹,无所不为。他们讲究自身就是一个宇宙,外界的宇宙不过是他们用来滋补的工具罢了。”
“僧道衍他们传授的,从小金刚禅法,到寂灭禅经,再到这‘大混沌心经’,正好是循序渐入,灭杀天良,最后修成魔门金身的妙门。我在他们面前,敢说自己认识翻天印么?”
厉风长叹了一口气,有点黯然的说到:“小猫,这三年来,倒是苦了你,装疯卖傻的滋味不好受吧?”他的眼眶已经开始湿润了。
小猫伸出了手,满脸悲凄,凝重的说到:“那又如何?总比你自残心智,以身试魔的好吧?你在大草原上自己悟出的吞噬天地,已经就是入了魔道了,想必僧道衍也是因为这个,才看上了你……风子,师门血仇,不报之,我两哪还有面目存于天地之中?尤其一元宗对我小猫有葬母大恩、抚恤之情,我小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灭了右圣一党。”
厉风伸出手去,和小猫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厉风阴沉的,满脸狰狞的低声说到:“兄弟,僧道衍,他们怎么得来的翻天印,我们就不用多说了。昔曰不过觉得他行事诡秘,为人不正,哪知他却真的是我们仇人一党。从今曰起,我们就灭绝天良,忘记自己是一元宗弟子,忘记自己是正教出身,我们就自甘堕落,投身魔门,我要看看,当我们在魔门之中得了高位大权之后,是否可以报了这份大仇。”
两个血气刚强的雄姓动物,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相视无语,泪如雨下。终于,两人重重的搂抱在了一起,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拍打着对方的脊梁。天知道,这条路多么难走,天知道,自己是否有命能走到那时候,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密室的大门被一脚踢开了,水元子醉醺醺的拎着一条白切羊腿走了进来,笑吟吟的说到:“小老虎,来,我们喝酒,吃肉,诶,我的酒壶哪里去了?”他晃荡着身体在密室内转悠了几圈,一脑袋撞在了墙上。“呵,呵呵,呵呵呵,我的酒壶怎么变得这么大了?我,我,诶,我是谁啊?你们四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他指着厉风和小猫,满口胡言起来。
小猫恢复了那傻不楞登的模样,跳起来一手拎起了水元子,直接就拎着他走出了门去。一路上,可以听到人体和地面剧烈的撞击声,以及小猫那疯狂的笑声:“哈哈哈,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爷爷,来,叫一声爷爷听听……小的们,再来五百斤老酒,虎爷我今天不灌死这老鸟艹的,我就不是你们虎爷……吼吼!”
依稀还听得到水元子的抱怨声:“你是我爷爷?奇怪啊,我似乎没有爹娘的,你怎么是我爷爷呢?莫非我记错了?我其实有爹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