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颜明霞气得抓起扫帚一顿猛锤,将儿子打了出去:“滚!吴志军,我告诉你,别说你小舅的钱,就是我手里的那点,你也别想掂记,养你这么大,给你娶妻,人家父母给孩子做的,我颜明霞一样不少,甚至因为你,你外公外婆……”

颜明霞哽咽难言。

丈夫吴大山扯她的衣袖,让她小声点,门对门、屋挨屋,左右邻居都听着呢。

“妈!”吴志军跳着脚将母亲丢出来的两只皮鞋套上,捡起地上的军大衣抖了抖,往身上一披,不满道,“外公外婆的事你别往我身上赖啊,我这小肩膀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再说,这话传出去,你让我日后还咋混!工作还要不要了?”

“滚——”

吴志军悻悻地摸了下鼻子,转身就走,走到楼梯口,想起一事,又回头道:“那还要我接东铮吗?请一天假,我这月的奖金可就没啦。妈,你补我15块钱吧?”

颜明霞指着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吴大山忙冲儿子挥挥手:“行了、快回家去吧,别惹你妈了。”

吴志军耸耸肩,穿着大了一号的皮鞋,拖啦拖啦下楼走了。

颜明霞被丈夫扶回屋,门一关,拿毛巾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你也是,跟他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这话说的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吴大山,他是孩子吗,他比东铮大一个月,今年29岁,结婚十年,早已成家立业,就这,你还管他叫孩子,还说他不懂事?”

“不管多大,在我们当父母的眼里,他可不就是个孩子。”

“呵!”颜明霞冷笑一声,放下毛巾,就着脸盆里的凉水洗把脸,依着书桌道,“明知辞职了,他准备跟东铮、沐卉去京市,帮他们带带孩子。爸妈走时说了,那套房留给东铮,等他回来,我跟他说说,就当咱租了,看市价,人家付多少房租,咱们给多少。”

吴大山悉悉索索摸出根烟点燃,半晌没吭声,显然不愿意,既不愿意让儿子还房,也不愿意掏钱付房租。

可这事跟妻子谈不拢,关键在小舅子那。

遂翌日一早,他就找上门了。

颜明知刚起床,开门见是他,诧异了瞬:“姐夫。”

吴大山“嗯”了声,进屋打量眼,摆件少了,座钟、钢琴、酒柜、酒具、茶叶、茶具,还有阳台上的藤椅、小方几、几盆花草都没了,屋子倒是一下子变宽敞了。

“坐,”颜明知招呼道,“吃早餐了吗?”

“吃过请假来的。”

颜明知更诧异了:“有事?”

吴大山不自在地咳了声,坐在主位的沙发上,努力挺了挺腰板,道:“当年爸妈在你家满打满算也就住了半年,后面一年多在我家,二老身体不好,都是我和你姐在伺候……爸妈走前,不是说他们的那套房让志军住着吗,我想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也该过……”

颜明知多聪明啊,不等他把话说话,差不多就猜到了他的来意,顿时脸冷、心更冷,他就是那种人,你对我好一分,我还十你分。但是,你要是开口讨要,那不好意思,本来打算给的,我不但不会给,还会全部收回。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懦弱、老实的男人,目带审视:“当时的情况,我要给爸妈租房、请护工,是你和大姐说,老人年纪大了,住到别的地方、交给他人照顾不放心。二老搬进你们家,十平方的房子,上面住着你和大姐,下面住老俩口,随你们吃,我一月付50块钱,奶粉、麦乳精、点心、罐头、米面肉,我周周往你家提,这些老人吃进嘴里多少,你知我知。”

吴大山一时窘迫得手足无措,先时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全没了,搓着手,佝偻着肩背,像蹲在城市角落的叫花子,可怜又可恨。

“这、这不是志国家几个孩子小嘛,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一家子谁没跟着吃,父母在呢,他们愿意给,他无话可说。

可吴大山要把这事推在几个孩子身上,颜明知就不能忍,脸一沉,怒了:“那会儿懿洋刚出生,沐卉要上工、要带他,奶水足吗,他不需要奶粉、麦乳精?”

“滚!房子的事免谈,那是我买的,房主是我,跟爸妈没关系,日后也别拿二老来说事。”父母一辈子没进过工厂,前面大半辈子在苏家当佣人,后半辈子靠他养,哪来的房子,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有脸找来!

“你、你……”

颜明知身形高大,看着清瘦儒雅,手劲不小,拎着他的衣服,跟拎小鸡似的,扯着人开门就是猛然一推。

吴大山踉跄了下,才扶着对面的墙站稳。望着紧闭的房门,想上前又不敢,他这个小舅子别看在家被苏秀兰压制了半辈子,在外,要是没点手腕,那十年他能护住苏秀兰,安排好三个子女。

颜东铮看着过得最苦,可他遭一点罪没。

那小子性子叛逆、跳脱,还有些愤世嫉俗,且受不得一点委屈,搁在城里,不出事才怪!

颜明知想法设法将他送去边疆建设兵团,月月寄钱过去,让他接受劳动改造,又不至于对生活丧失信心。

云珊娇奢,他就想办法将她跟手握大量金钱的苏秀兰隔开,把人安排在京市,找人护着。

正浩性子独,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自私自利的一面,他就托人,将人安排在街道处,当了名为人民服务的办事员。

吴大山在琢磨颜明知和苏秀兰生的这三个孩子时,颜明知看着手里的相片,亦是止不住地伤感、惋惜——老大、老二……终是走偏了。

罢了,该尽的义务他尽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既然他们选择跟着苏秀兰,与他这个父亲断绝关系,那就这样吧,他也该放手了。

唉,东铮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学习不好,能考上个中专就不错。实在不行,先回来,他想办法给补补课,明年再考。

颜东铮这会儿刚跟司务长借了辆牛车,带着沐卉和四个孩子出了农场往镇上来。

要走了,不得跟陆铭、陈医生、玉波他们告个别。

另外就是看看镇上的副食品店有没有肉卖,部队奖励的五斤肉票是当地票。

去的早,抢了三斤后腿肉,两斤五花,还有一条当地才有的鱼。

拎着两斤五花,两包点心,先去玉波家,一家三口都不在,邻居说玉波阿奶过寿,一家人回村寨给老人贺寿去了,最快也要明天回来,那就见不到了。

天热,肉没留,放了四包点心在邻居家,托人家帮忙转交,车子掉头去医院。

李雪风抱着秧宝有点不舍,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

秧宝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李叔叔,你可以给我写信啊。”

“好,叔叔给你写信,给你寄咱云省的特产。秧宝喜欢吃什么?”

那可多了,秧宝掰着手指跟他一一数道:“香蕉、橘子、苹果、芭蕉、菠萝、牛肚子果、酸缸子……”

“橘子、苹果是北方的特产。”懿洋在旁提醒道。

“哦,”秧宝好奇道,“那京市有卖吗?”

苏子瑜:“有,副食品店偶尔有卖。”

“那李叔叔,你给我寄咱们云省有的水果、花儿,我给你寄北方有的水果、点心,怎么样?”

“好。”

“拉勾。”

一大一小勾了勾小手,秧宝咧着小嘴直乐,有笔友啦!

陈医生给竟革号了号脉,脉博强劲,比一般的孩子血气都要足。

打发了孩子们到一边玩,陈医生问颜东铮:“手头的钱够花吗?我和雪风手头各有笔积蓄,要不先借你点?”

“够用。你和雪风是何打算,培训完,还留在这儿吗?”

“我的根是扎在这儿了,雪风我想让陆老收他为徒,一年后,若是可以,就让他随陆老回沪市。”

“他天分如何?”昨天去部队跟苏团长聊得深了,听他说,陆老早前收过几位徒弟,运动中也因为这些徒弟,很是吃了番苦头,若不是早年医治了位大人物,关键时刻,人家伸了把手,这会儿还能不能活着都难说。

心有创伤,再让他收徒,只怕难了。

“雪风在诊脉、正骨、针灸上十分有灵性,几乎是一点就透,药材、药性上天赋也不错。”

“那就让他再勤快,踏实一点。”李雪风年龄不大,身上有几分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