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真正呼吸过了。似乎是有人在他的胸口架起锅生火,熬煮了满满一锅的海水,最后一滴水汽蒸干,只剩下厚重的粗砺的生硬盐壳。

他的肺里尽是斑斑锈迹。

这些血红色的锈迹蔓延生长,锈住他的四肢腰背,让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骤然灌进这样冰凉新鲜的空气,他的身体立刻有了反应,胸口悸栗着痉挛了下,立刻激起一阵呛咳。

骆枳等着这阵咳嗽过去。

他扶着右腿重新站稳,在视野里的白斑消失后,就继续沿着记忆向前走。

穿过花园会见到一扇小门,从小门里出去,就可以抄近路到海边,那里离港口很近。

邮轮什么时候来?

骆枳抬起手,指尖在颈间摸索着,找到那个碎玻璃吊坠,把它握在掌心。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右腿或许根本就没有问题。

之所以会突然失去力气不听使唤,软得动不了,只是因为太想任姨了。

重新练习走路的时候,每次他耗尽力气,右腿一软跌下去,都会被任姨及时伸手稳稳抱住。

他的身体不经由他同意,自作主张,模拟出了记忆中的状态。

其实要是提前问问他,就该知道,这样是没有用的。

怎么会有用呢?

任姨不会再来抱他。

邮轮什么时候来?

骆枳推开那扇记忆里的小门。

门外的土质已经开始向砂砾转化,骆枳提不起右腿,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