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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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改元第一年,对桂家也好、杨家也罢,都着实是有几分惊险刺激的。不过,虽说各自有各自的烦恼,但两家毕竟是西北有数的大家大族,在新皇登基前后掀起的政治风暴中,不论是桂家也好,杨家也罢,起码都不是输家。在这动荡的年代里,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一点更令人欣悦呢?

老九房一向是在西安过年的,今年因为桂含欣才从前线回来,便派桂含春回去主持祭祀。西安和天水距离遥远,他自然只能在天水过年了。桂太太虽然也有抱怨“多少年了,家里总是吃不上真正的团圆饭”,但到底也已经习惯了这常年的分离,一家人从腊月二十六开始就凑到了一桌吃饭,又有好些在西安城内谋生的近支子弟,自然也都聚集到了元帅府内,大家热热闹闹地也开家祠祭拜了祖宗等等,又在除夕吃了一顿团圆饭:就算是桂太太,这时候也是终日笑面迎人,年节里的,谁都不想落下不快。

大年初一一大早,含沁就和善桐一道进元帅府拜见了桂元帅、桂太太,桂元帅旋即招呼含沁道,“跟我到前院来,有几位先生是孤身在这里过年的,我们也不能怠慢了。”

说着就把含沁给领走了,含欣、含芳自然也概莫能外。慕容氏、桂太太和善桐在后堂也没闲着,一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桂家族人上门,到了第二天,含沁还要过去元帅府陪着桂元帅应酬,“今天要比昨天更忙,有很多世叔都要上门来了。你想不想跟着一起去?”

按桂元帅和这些老部下的关系,世叔来了,世婶也肯定要来的,含沁要和这些叔叔打好关系,善桐自然也不能拉他的后腿,尽管她已经疲惫得连手指尖儿都抬不起来了,还是笑道,“那肯定也是要去凑一凑热闹的了。”

说着,小夫妻就又收拾停当,出门往元帅府过去,果然到了府中,桂太太已经拉着一个中年妇人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见到善桐来了,她便亲切地把善桐叫过去笑道,“说起来,你耿世婶这大半年身子一直不大好,还没见过你这个新媳妇呢,还不快来拜见?含沁在前线,多得耿帅照顾。”

耿世婶看着果然有几分消瘦,面上却堆满了欢容,听见桂太太这么一说,她忙叫道,“您这是折煞我们了,什么耿帅!底下人胡叫罢了,您也跟着砢碜我们!我这老脸还不知道往哪放呢!”

说着,便又握住了善桐的手,用神细看了半日,才笑道,“不愧是巡抚家的闺女,真是大方有神。也亏得您有心,为含沁说了这么一门亲事,要不这里里外外,都夸您贤惠呢?”

桂太太当着众人的面,自然是不会显摆和善桐之间的那点不和的,她笑得春风拂面,拍了拍善桐的肩头,慈爱地道。“这贤惠可不敢当,要不是看着从前亲戚情分上,杨家老太太也舍不得把掌上明珠嫁过来不是?这姻缘的事,还真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竟然是丝毫没有否认,就把这个贤惠的名声给认了下来,善桐不禁很有几分无语,她的肩胛骨又被桂太太拍得生疼,可却又不敢去揉。好在耿太太看着也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夸了新媳妇几句,就转移火力主攻慕容氏,说着又有众位军官太太进了内堂,有的还连儿媳妇一道带来了,都笑道,“桂太太,给您来啦。”

要不然说桂太太是西北的土皇后呢?能进桂家内堂说话的,少说身上都带了五品军衔,更有二品、三品的军中大员。军队和文官不同,是最重派系传承的,军官从上到下都必须抱团,别看平国公平日里似乎威风八面的,但他身在京城,其实所能影响到的也就是河北道、山西道,就是山西道这几年来还起了一个太后牛家的牛德宝,而西北军界最大的一系却毋庸置疑,非桂家莫属。满城里的武将,十停有九停都是桂家出身,品爵比不上许家又如何?在西北里里外外,还真没有谁敢碍着了桂家的眼……当然,这也是要建立在桂家和朝廷始终保持和睦的基础上,才能将这样的威势继续下去。

到了这时候,桂太太的宗妇功力终于就显示出来了,善桐冷眼旁观,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人家平时摆谱,那是因为文官太太们,根本就不入桂太太的法眼。没几年不是调动就是罢黜,就是有升任的,又能拿桂家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点不快,就不自量力,来捏桂家这个庞然大物了吧?到了武官太太们跟前,到了桂家自己的这些嫡系太太们跟前,桂太太是没有一点跋扈的架子,她非但笑面迎人,而且面面俱到,显得和蔼可亲极了,对着谁都是一口叫出名字不说,还能随口就问些家常话。“我记得你去年跟着你家老爷在何家山住了半年——那个地方可苦!”

被提问的那个自然是受宠若惊,一开口就是河南腔调,“可不是苦?有什么办法!老爷那把年纪了还不省心,我不跟去,难道让小妖精们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