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三间屋子的灯都熄了，此刻只有些稀薄的月光照在院中，但他的笑脸却那么清晰，叫沈梨许多年后都还一直记得。

她拉着陆陵天的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悄声道：“长云哥哥，这是什么呀？”

陆陵天看着在她昏暗的屋子里飞的忽高忽低的光点，笑道：“是萤火虫，落入凡间的星星。”

说着他又摸了摸沈梨的头：“不是答应了阿梨要试试给你摘星星么？天上的摘不到，但是萤火虫还是能捉到几只的。”

沈梨看着在她屋子里飞来飞去萤火虫，突然就咧嘴笑了。

“原来长云哥哥不是只哄哄我的。”

说着她便将早晨嬷嬷说的话告诉了陆陵天，陆陵天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样小姑娘才不问他的。

他在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光点之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看似随意又认真道：“在长云哥哥面前，阿梨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哥哥不会生气，我答应了阿梨的事，也会做到的。”

沈梨站在小凳子上看着他，片刻后也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长云哥哥说的话我记住了，那我们要拉勾，好不好？”

拉钩，一个在年幼的沈梨看来对诺言最可靠的保障。

陆陵天轻笑：“好，拉钩。”

他也伸出了一只手，小拇指与姑娘小小的手指勾住晃了晃，然后沈梨便嘀嘀咕咕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童言童语，最后翘起大拇指，用力按上他的。

好一阵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松开，大眼睛笑眯起来：“我刚刚用力盖章了，这个拉勾已经有用啦！”

“好。”

陆陵天只是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在这天晚上趴在窗户外与她一起看了好一会萤火虫才离开。

因为拉过勾的这一句话，日后沈梨在只有陆陵天陪着自己的时候更加肆意了许多。

也因为这句话，在他要离开这天，她才敢哭着抱住他，一直一直叫他的名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还在说：“呜呜呜呜我，我要给长云哥哥写信，你也要给我回，一定要给我回！我们说好了呜呜呜呜……”

彼时陆陵天接到了皇上的密信，北境边城告急，他不能再继续待在千灵寺悠闲度日了，要连夜启程赶往北境。

大启早前重文轻武，如今一遇大战便无人可用，北境边线绵延，将领不够用了，连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都要临危受命。

他甚至没有办法等到第二天一早再跟小姑娘告别，接到密信的当晚便要收拾东西离开。

明明下午还陪在身边的人突然就说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沈梨一下便急哭了，抱着他怎么也不放。

任由秦嬷嬷和金翘来拉她，甚至沈老夫人都出来劝，她也不松手。

这是沈梨第一次不听话。

长云哥哥说，她可以任性的。

“哥哥可不可以不走，可、可不可以陪着阿梨……”

陆陵天将她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小心给她擦眼泪，心里也有些舍不得。

他的离开是有点突然了，就连曾经预想过的自己都猝不及防，更何况是小姑娘。

但这次他却没法再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