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陛下...?”

云子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日出的熹光已经铺满未央宫内殿。

他睡意未退,抵着湛缱的额头蹭了蹭:“今日不上朝吗?”

“有比上朝更重要的事。”

湛缱展开手掌,云子玑定睛看去,一枚孔雀石手串躺在帝王的掌心。

珠串由十二枚孔雀石打磨的珠子串联,中间连着一截镀银的绿檀,绿檀上刻着西狄的神纹,檀木隐隐散发着远古空幽的香气,与沉绿剔透的孔雀石辉映出迷离的光泽。

云子玑认出来,这是曾在他身上戴过一段时间的银辉神木。

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后脖颈,少时心结已经解开,但被硬生生扯走神木的那种痛似乎又被唤醒了。

湛缱察觉到这一动作,眼露痛色:“当年我不该将神木扯走,或许有它庇护,子玑后面的路不会走得那样苦。”

云子玑眉心微动,看着皇帝的眼睛道:“这是母妃给陛下的礼物,陛下在西狄为质的十年,幸而有它庇护陛下。”

“子玑,你喊她为母妃?”

湛缱惊喜又感动。

他的生母端兰明安是西狄人,隆宣帝从未承认过端兰明安的身份,湛缱登基后,才强行将她追封为先帝的皇贵妃。

皇帝的生母,本该坐享太后的名位,可惜端兰明安是西狄人,她生前更是为西狄效命的女将军,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北微人的血,后来为了成全湛缱,又背上了叛徒的罪名。

外人眼里的端兰明安,声名狼藉。因此就算湛缱坐上了皇位,也没办法将自己的生母称为“母后”。

实则前世他就算是喊“母妃”,也会被燕氏制止说不合规矩。

北微和西狄的国仇血恨,是实打实用十几万条性命堆积起来的,北微人的身体里天然流淌着痛恨西狄的血脉,哪怕他们如今短暂地臣服在湛缱膝下,也总会用北微的规矩去束缚湛缱,不让他在伦理道德上过于越矩。

基于此,湛缱极少在子玑面前提自己的生母,他尊重子玑作为北微人的尊严,不愿强迫他顺从,也不强求他改口。

这声“母妃”从云子玑口中如此自然而亲昵地喊出来时,湛缱心尖巨颤。

人人都畏惧世俗的审视,给自己加上枷锁的同时也用更严苛的枷锁去困住他人,唯独云子玑不在乎。

他看向湛缱时,湛缱就是他的全世界,什么世俗陈规,一概不配入他的眼与小浅并肩。

“陛下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云子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因此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任何不对。”湛缱抱住子玑,说,“母亲在天有灵,一定很愿意应你这声‘母妃’。”

云子玑温柔地笑起来:“成婚那日草率,我与陛下甚至还未拜过父母,不过没关系,自我与陛下互明心意那日起,我早将她视为母妃。”

“母亲生前说过,银辉神木能使我命途光明。”

他重获新生,便是重得光明。

湛缱将银辉神木戴进云子玑的手腕里:“我将它再次赠给你,神木的光明便会庇护子玑。”

“那陛下你呢?”

“子玑就是朕余生的光明。”

云子玑抚摸着这截神木,想起少时第一次得到这截神木时,湛小浅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么多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湛缱对他的心意,却从没有变过。

“我会珍重自身。”云子玑告诉湛缱,“为了至亲,为了北微,但终究是为了陛下你一个人。”

这日沈勾来把脉时,发现帝妃的脉象仿佛注入了一股生机,再没有前几日那样蔫了吧唧的颓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