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昨天的时候,他意外接到丁鸿波电话,还突兀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做不了A-J的合同校订,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自己耽误了别人的工作吗?”

严子书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才听明白,是自己这几天卧病,没按原来的习惯每天查邮箱。上次的合同校订完,后来丁鸿波公司那边又追加发来一份,见他没给回复,就默认他在做了。

到了deadline,对方发件人来催,才发现他还没看到,进度仍然为零。

这也得怪对方太想当然,不做确认。然而这种乌龙,甲方十个里有八个是不会承认自己责任的。丁鸿波就是标准的甲方脑,叭叭好一通输出,说什么“本来觉得你做得还不错,可以考虑,这种态度未免太不负责任”,“不要觉得有我祖父撑腰就可以万事大吉”。

最后郑重表示“我会重新衡量你适不适合这份工作”,官腔打得一个溜。

但这一通下来,听起来似乎有点额外的意思。再想想丁鸿波这一位大忙人,在自家集团公司也是个“总”,当朝太子爷,指定继承人,何至于专程为了件小事来跟他这个外包人员发飙?

严子书转念一想反应过来,该不会是老头儿又自作主张,想让孙子给他搞份正式工作吧。

这一段时间合作下来,丁鸿波固然怀疑他的人品,似乎也渐渐正视了他的工作能力。

现在好像严子书自己还不知情,就已经被最高面试官给否决了。

那就是黄了吧。

当时Lily也在场,严子书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种破事她用不用也汇报给傅金池。

但自从见了傅金池,这才几天功夫,他衣食无忧地住着海景套间,竟已不急着为往后的生存问题焦虑了。看来比起上进,还是金钱对人的腐化来得更容易。

跟丁鸿波之间的磕磕绊绊,严子书也一如既往并未告诉丁老先生。

通常来说,对方再怎么暴躁,他也没搞过小学生告状那一套,干得了就干,干不了拉倒。

严子书看得分明,老人家总会有些顽固的观念,对于自己一手建立的王国,有习惯性的掌控欲,新的狮王长大了,却也要划定自己的地盘,确立起自己不容置喙的统治地位。

他在这方面做人还是非常乖觉的,绝不会让自己成为靶子,把矛盾激化到台面上。

就像别人不来窥探他的生活,他也不去成为别人安享晚年的不稳定因素。

严子书肺炎痊愈的时候,正值万圣节。这个节日自然群魔乱舞,疗养院的餐厅里正儿八经准备了南瓜派、苹果派和装糖的罐子,到处也做了相应的装饰。

Lily说商业街那边有狂欢庆典,严子书表示不去了,但是建议她可以自己去玩玩。

晚点时候,Lily还发了朋友圈,除了满街都是女巫僵尸吸血鬼,游行队伍还很有渔港特色,出现许多塞壬波塞冬美人鱼,甚至有海龟和螃蟹,炫彩的霓虹灯光下热闹非凡。

只是这种热闹经历一道二手传播,褪去大半鲜活,严子书刷了一会儿本地论坛便上床了。

结果他应景地梦到傅金池,身穿黑色大衣,头戴高顶礼帽,持着手杖,风度翩翩,随后傅金池摘下礼帽,化作又瘦又长的鬼影,和都市怪谈合而为一,密不透风地缠绕着他。

到了半夜时分,不经意间醒来,床头也似闹鬼一样,静静坐了个人在椅子上。

严子书闭了闭眼,又睁开,低声说:“你到底搞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心跳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般,开始加速,咚咚直响,许久方停。

傅金池伸长手臂,按亮了小夜灯,光线柔和,不至于刺眼。

“对不起,吵醒你睡觉了?”他笑笑,却不知悔改,“你就当成做噩梦,好不好?”

严子书坐起来,忍了又忍:“你根本就不是第一天摸进来,打量我是傻子吗?”

这阵子傅金池貌似不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却总会在他午睡和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进来。

这种行为,严子书就算一次发现不了,两次发现不了,天天如此,他怎么可能毫无觉察?

就是那种,睡着的时候会有似梦似醒的感觉,在醒着的时候也会发现蛛丝马迹,一开始还心存怀疑,后来就越来越笃定,他真的在干这事。之前只是缺乏证据,也懒得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