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尊负手而立,站在阶前,冷冷地俯视着她。

秀行双手握拳,自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清尊道:“怎么,没有话说?”

秀行道:“总之一切都是徒儿的过错,单凭师父责罚便是了。”

清尊道:“方才还振振有词地质问我,怎么这么快便反省过来?莫非是怕我一怒之下,将你赶下山去,负了那‘三年之约’?”

秀行听了这话,顿时色变,抬头望向清尊。

原来她之所以肯低头认错,一来是不肯为难秋水君,二来,却的确是因想起了鲁元初下山之时的叮嘱。

不管是秋水君也好,鲁元初也好,都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收敛性子,小心服侍神君。

鲁元初同她重逢,先是问她好不好,担心她的性子会出事。

当着他的面儿,她打肿脸充胖子,强笑到底而已。

鲁元初临去所说“三年后你功成,我亲自来接”,这句话藏在她心底,暖洋洋地。——怎么能让他失望?

秀行没想到,清尊竟看穿她心中所想,更加没想到,他连这一句都听到了:或许,她相送鲁元初,从头到尾,都被他看得分明。

秀行望着清尊,隔着面具,她看不清他迷离的眼色,他身姿颀长气质出尘,银发飘扬淡蓝袍服随风荡漾,着实仙人之姿,秋水君也说他“性子随和”,他亦有耐心陪那仙子,但……为何独独对她如许苛刻?

鲁元初是她昔日好友,见上一见,本就不容易,如今更被他一语喝断后路。

有那么一瞬,秀行真的极想干脆便放弃这所有,就算被赶下山如何?当初她也是百般不愿前来侍神的。倘若不是今日鲁元初那番叮嘱,她也不在乎顶着个“侍神不成”的名头,何况如此下去,怕要被活活憋屈气死。

但……

“你……”秀行望着清尊,“我送元初哥哥离开……你都看到了?”

清尊冷然道:“如何?”

秀行疑惑问道:“师父你……是因此而动怒?因我擅自送……山下之人?或因……他说三年后来接我?”

清尊肩头微震,飞扬的银发同袍摆骤然寂静,一时之间连风也不敢来此境界犯神威般。

“你是何意思?”他问,金眸之中,煞气狰狞。

“我只是、想……师父你大约是真的不喜欢我,”秀行望着清尊,无意识地伸手抓抓头,有些困惑地笑了笑,慢慢低声道:“我的性子的确不好,生得也……又才上山,的确有些不懂的地方……大概是真做错了,我诚心诚意地向师父请罪;又大概,在师父眼里,我的确是资质不佳,不配侍神……嗯……师父若是觉得能宽恕我,便……但若是不能……我、我也认了。”

心中想到他对玉黎仙子所说的“生得不好,性子顽劣”两句评语,一时心头黯然面上苦笑,有几分无奈:先前她不愿来,如今好不容易有心想要留下,可却又……

果真世事无常。

不过,倘若他真的厌她,又何必死赖着不走?

萧秀行从来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清尊静静地望着秀行,她的眸子仍旧极为清澈,并无惧怕、畏缩、或者言而不实,这个小徒弟,是个干净纯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