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2. 我与初恋破镜重圆后(2) 男生子篇/……

确定不是琴老爷子心血来潮,雇佣一个女高中生来恶作剧吗?

般弱认出琴老爷子,眨了眨眼,快速披起社牛马甲。

既然打不过拔吊无情的岁月,那就大大方方加入它们!

“是小狗剩啊!都这么大啊!上一次我见你还喝奶呢!别来无恙啊!”

美貌小社牛还踮起脚尖,摸了摸琴老爷子的脑袋。

“无恙,无恙,高祖母,您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乖嗷!等会高祖母给你发红包!”

琴老爷子眯着眼,极为享受此刻的温情。

俩人迅速进入了祖孙商业互捧阶段。

观众们:“……”

很草。

又莫名和谐。

冰白微青的手掌覆落,罩住了俩人头顶的烈烈日火。

“狗剩,进屋,晒坏你高祖母了。”

高祖父一身道长装束,凤目凛严,声嗓沉静,人们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神仙小哥,清冷寡欲,竟然有收集尿布的小癖好。

“对!对!快进屋!”

琴老爷子目光流露出深深的孺慕,扔开龙头拐杖,紧紧握住高祖父高祖母的手掌,生怕自己眨一下眼俩人就消失不见。

他们仍如记忆里,风华绝代,朱唇皓齿,永远都是繁花盛烈。

他却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然而大限之前,能够再见祖宗一面,琴老爷子已然知足,又冲着儿孙们大笑,“喜事!天大的喜事!咱们琴家的老祖宗回来了!快打电话,大家通通都回来,海里的,天上的,哪怕埋在屎坑里,都得给老子爬回来!”

“啊?”

“啊什么?快点!吃干饭的呢!”琴老爷子中气十足,下了死命令,“对了,告诉他们,不回来,就别想要老子的遗产了!现在不尽孝,以后老子也不稀罕!”

琴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琴家大院一阵人仰马翻。

季老爷子拉住琴家掌权人,“你爷爷……这里,真的没事?”

他隐晦指了指脑子。

说到这里,他不禁仔细看了一眼琴家掌权人。

看着看着,季老爷子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

琴家人是天赐骨相,男俊女美,气质神秘,大多遗传了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目,成年嫡系的轮廓更偏向那个清峻道长。小孩一辈的呢,眉眼鲜嫩,嘴唇软肉,竟然依稀有几分水母头少女的影子。

季老爷子倒吸一口冷气,“你家祖宗真的是棺材成精了?!”

琴家掌权人同样是双眼飘忽,轻一脚重一脚地跨过门槛,你问我我问谁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咱家的老祖宗呢。那一对儿水葱般年轻漂亮,这个缠着辫子,那个扎着马尾,说是私奔的高中生小情侣也不为过,哪里想得会是我的老祖。

琴家掌权人仍然记得,爷爷过百岁寿宴的那天,双手合掌,对着蜡烛许了一个愿。

事后,爷爷坦白,他的生日愿望,就是能再见高祖母高祖父一面。

据爷爷说,他们这一脉并不顺遂,先是先辈对凡人女子动心,执意嫁娶,后代也因此断了通天道途。爷爷的出生同样不祥,正逢鬼门大开,小命不保,家里长辈迫不得已,摆了祭阵,动用了最后一张鲜红护身符。

于是那夜,高祖父抱着爷爷,同高祖母一起,从鬼门走出来。

祖传的手札也清晰记录这一件事——

那日,尸山血海,鬼火堕堕,天地阴阳乾坤颠倒,而我双祖出幽入冥,奔赴仙都,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爷爷以一种憧憬崇拜的语气,“若能再见,他们定如当年,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活得像是一个亘古不败的传奇!”

当晚家宴,子子孙孙,叩拜高祖母高祖父。

般弱起先还很新鲜,端着老祖宗的范儿,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慈爱温暖的老母鸡气息,难得耐心抿了抿发,对一百岁的琴老爷子慈祥说,“狗剩乖!高祖母给你个红包!年年岁岁无病无灾!”

“谢高祖母!高祖母风华永驻!”

琴老爷子给她恭恭敬敬磕了头,挥了挥手。

哗啦,涌上一批老头子老婆子。

她对琴老爷子的七十岁的儿子和蔼说,“来来来,给你红包,多吃多睡多锻炼,身儿倍棒!”

“谢老祖宗!老祖宗青春年少雄风不减!”

然后这老头又划拉下,又是一堆子孙媳妇跪下。

般弱:“……”

这都半个小时了还没跪完!

老娘要倾家荡产了可恶!

般弱肉疼捂着快速缩水的小荷包,她偏头瞅向年轻峻秀的高祖父,狂使眼色。

救救我救救我要破产了啦!

却见高祖父单手支着腮,手肘撑在那一架黑漆撒螺钿的狭长小几,宽袖从臂间从容荡开,一管白玉青青的手腕,捆着一枚浅红桃核,经年旧梦在此刻徐徐沉淀。更借着那一两星铜佛灯火,琴雪声安静又温柔地注视着他心间的般弱浮屠,唇心浅淡牵着一抹笑。

般弱被这一记眼神抽得跟陀螺似的,心肝儿转啊转的。

琴雪声曾想过,千万年后,若情爱枯朽,他跟师妹之间会剩什么?

她青春,好奇,天真,从不曾老去,腐去。

他幽暗,失落,敏感,年少的孤傲绝尘如春水逝去。

他仍清晰记得,她五六岁的乖俏小脸,短短圆圆的蚕眉,溜溜亮亮的丸眸,神采飞扬恐吓着他,“人族,你是土捏的,不好吃,我不吃你,把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拿出来,本大王便放你一马!”

那时他嗤之以鼻,拎起这占山为王的小混蛋,狠抽了她屁股一顿。

昔年记忆栩栩如生,仿若昨日不曾褪色。

他仅是一个晃神的时间,一个错身的刹那,小混蛋突然就长大了,眉毛生得长了,细了,弯了,伶俐又美貌。

小师哥决开两指,指腹摩挲这一从弯月,绒毛细软蓬松。

他低声道,“天上玉京山终年是天风冷雪,万仞孤城,可今日,儿孙满堂,承欢你我膝下。”

我们有了血脉,有了延续。

我再不是孤身一人。

“师妹,你可知师哥多欢喜。”

很久之后,般弱做个噩梦,梦见那一具血红棺椁里,从天穹万丈坠落。

疾风呼啸,日月同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越跑越快,发疯似的,伸手去接,胸腔仿佛挤压成了万千齑粉,剧烈又疼痛,嗬嗬喘息。

嘭的一声,在她眼前,重重砸落,滋滋淌出一条庞大又诡艳的血河。

再无一丝声息。

她呆若木鸡,低头一看,满手是血。

忽然来了一群人,面目模糊,口诵往生。

“玉京山,陨落……”

“迦陵佛国,陨落……”

他们对她说,“节哀。”

她赤着脚,喘着气,望向棺内。

小师哥睡着了一般,马尾安静垂落在胸前一侧,靡靡睫毛,冰白如瓷,合拢的掌心,安放着一枚经年摩挲的桃核。她指尖轻碰他失色的唇心,刹那之间,琉璃血肉阵阵腐蚀,块块脱落,露出内里支架的昏黄纸人,它们化为猩红灰烬,血蝴蝶一般,簌簌飘走。

她茫然抓了一只血蝴蝶,它冰凉又脆弱,碎在她手心。

般弱猛然惊醒。

床边同样冰凉。

她光着脚跑出去,越跑越快。

院外,晾衣绳前,站了一道高挑细长的身影。

“……师哥!!!”

她暴喝一声。

“……嗯?”

师哥转了过来,他难得没穿道袍,又松松披了一件女士衬衫,堪堪遮住了翘臀,下衣失踪后,长腿雪白荒寒,泛起一股收剑入鞘的凌厉。此时他双手扬起,抓着马尾,嘴里还叼着一条血桃色发带,正疑惑回眸,鼻尖那一颗小情痣被日光曝晒得近乎温柔虚幻。

般弱当场爆哭,骑上他的腰。

他叼起发带,双手托起她的小臀,含糊不清,“怎么?”

“我梦见你挂了吚吚呜呜!”般弱抽抽噎噎,“变成蝴蝶飞走了!”

他愣了愣,无奈地笑。

“就为这个,哭成了小核桃?”

小核桃瞪他。

小师哥哄她,“那你摸一摸师哥,是不是热的,软的,真的。”

般弱摸他匣中桃剑,摸了老半天,哭得更惨了,“硬的!”

“……”

为了让她不哭,琴雪声只好答应她变态要求,允她扎双马尾。

她立马收声,“真的?不骗我?”

“真的。”

小师哥妥协了般,把发带递过去,“给你玩。”

午后,莺飞草长,风暖日清,天边摇摇晃晃放起一只秃头沙燕。

屋下,檐马清响,弥漫着甜茶的香气,琴雪声懒懒支起一条长腿,绑了半边的马尾,她还在折腾另一边呢,兴致勃勃的,倒是不哭了,泪珠晶莹坠在腮颊。

小师哥侧过身腰,两指扶着小师妹的软嫩耳根,轻吻她湿漉漉的睫毛。

“胖丸,不怕,师哥比王八还长命。”他道,“哪怕有一日,我真的消亡,你感到寂寞,只要唤我——”

哪怕神佛都死绝了,听不见祷告献祭。

黑山血水,九泉幽冥,小师哥跪着,也会给你一步一步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