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般弱浮屠(1)

她不肯放手,大皇蚩尤腰背汗毛飒飒炸起。

她歪了头,“娲皇娘娘跟伏羲哥都是兄妹,我们又不是亲的,怎得不行?”

大兄蚩尤呆滞了半瞬,他喉咙似着了火,“可我,可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见她坚定的面容,大兄似妥协,又似认命,“高儿,算,算为兄求你,你要杀就杀,不要如此亵弄为兄!”

“都怪大兄。”她孩子气地嘟囔着,“大兄总是想着九黎族,轩辕族,神农族,白天里想,夜里也想,都不想想高儿。我明明待在大兄身边,眼里只有大兄,您伸一伸手,便能碰到我的脸,可是大兄呢?大兄眼里没我!我也不想的,这本怨不得我!”

说罢,她又扬起笑脸,“如今好了,没有九黎,大兄只我一人了。”

大皇蚩尤胸腹剧烈颤动,冲着她的面,气得当场喷了一口血。

他双瞳冲煞,难掩杀意,“你竟因为这种荒谬理由,你出卖我?!”

无量涅槃镜跟先天神魔也要呕血了。

你娘的,就为了人家看你一眼,你联合胞兄,弄垮人家整座部落,你也太可怕了!

“这种理由很荒谬吗?”她反而很惊讶,细长的胳膊搂住大皇的蛮勇剽悍的腰身,只圈了半边都不到,她的脸颊紧紧贴着大兄的胸垒,依恋无比蹭了蹭,“什么都没有大兄留在我身边重要。”

就不信这一次还逼不了小师哥退出涅槃镜。

“……滚,滚开!”

大皇蚩尤脖颈充血,拔起根根深黑老虬般的青筋,仇视着她,“你今日最好杀了我,否则他日我势报血仇!”

她却攀上了他中间的两条胳膊,与他十指交扣。大皇眸光透寒,狠狠勒住她的手指,立即皱了起来。

她啊了一声,眼圈泛着泪花,“大兄,疼。”

“……”

大兄抿紧乌唇,神色暴戾,竟松开了些。

对方身腰纤细单薄,几乎嵌入了他那紧实的肌肉里。

般弱依然维持着索哥的形态,薄薄的纸张边角如同片片刀刃,划伤了大皇的血肉,他闷哼一声,隐忍不发,目光愈发薄凉仇恨。

血红残阳,干旱裂地,大皇蚩尤被无边无际的锁链捆住了六臂与双腿,他四角冲撞,癫狂挣扎,直到筋疲力尽,彻底逃脱不掉她的摆布。

他腰胯动荡,耻辱般闭紧眼睫。

第二场交易,失败。

无量涅槃镜风波迭起。

彼时他们投身蛊宗,是同门师兄妹,为了争夺宗主之位,师妹先下手为强,将蛊毒无双的师兄祭炼成一枚情蛊。每逢血月,他就发作得人不人鬼不鬼,师妹只是当窗撩开了半边袖儿,他就能流着涎水,恶鬼一样扑食过去,全然不像平日庄重矜持的自己。

事后,他瘫坐在地,极其厌恶自己那摇尾乞怜的恶心行径。

“师兄,地上凉,快上来躺呀。”

师妹捞他一把发丝,柔顺地滑落指缝。

“杀了我!杀了我!”他痛楚低声,跪着哀求,“师妹,求你,我不跟你争宗主之位,也不想如此行尸走肉活着,像一条发情吠叫的犬儿!”

她的肩膀似一面千年积雪的墙,朝着他倾压过来,又将他彻底掩埋。

她调笑声清晰又刺耳,“师兄,说什么呢,若不喜欢我如此待你,那么卖力又作甚呢,你骨子里就贱的呀。”

身躯被践踏,傲骨被折辱,他颤抖着失血双唇,仿佛坠入万丈深渊。

般弱双手支着腮肉,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次,她都这样对他了,小师哥总该对她心死了吧。

然后般弱就迎来了第四次轮回。

般弱:“?”

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为什么还能再来?

“好妹妹,我的好逢恩,算哥哥求你了,你就替哥哥一回!反正咱俩生得一模一样,父皇母后都认不出,况且,你连哥哥的笔迹都能模仿,何愁不能瞒天过海!哥哥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日后哥哥任凭你驱策!”

东宫太子汤景骏做小伏低,给胞妹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就一次,就一次成不成!”汤景骏苦着脸,“哥哥真的是没办法了,这已是我本月第次失约,童坤他们不知怎么唾我呢,说我君子一言,肥肥都能上树!”

汤逢恩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奶皮猪,白了他眼,“你失约关我肥肥什么事!”

汤景骏好声好气赔着笑,又撸了撸肥肥的软皮。

嘿,夏凉冬温,还真绝了!

也就妹妹会享受!

汤景骏羡慕极了,要是他投胎成逢恩多好,想吃就吃,想玩就玩,还不用上孟太傅的课!

若是他有兄弟,分担一下孟太傅的压力,汤景骏也不至于叫苦连天,无奈江山稳固,父母恩爱,他只有逢恩一个胞妹,作为被寄予厚望的长子,汤景骏想推锅都不成,生怕自己叛逆让父皇母后伤心。

可少年天性自由,哪肯一直待在牢笼里呢?

还是童坤等人玩笑一句,说他跟妹妹同胞,平日没少让逢恩公主顶替他上课吧?

汤景骏茅塞顿开。

“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千挑万选,竟然请了孟家那个老古板做我的太傅,你是不知道啊,自从孟太傅来了东宫,我寅时背书,卯时抽背,辰时练字……你瞧我这俩眼,青得跟什么似的!”

汤景骏非得磨得妹妹同意不可,“逢恩啊,看在咱们都尿在同一张床的份上,你就当心疼哥哥行不行?日后哥哥替你挣家业,定给你最好的嫁妆!”

般弱不耐烦他念叨,“行,我就替你走这一遭,看那孟太傅是人是鬼!”

太子喜笑颜开,又细细嘱咐她,“千万不要开小差,孟太傅那双眼比神鹰还厉害,你会吃手心板子的!”他又补充道,“逢恩,你可别露馅了啊,若是孟太傅知道我们对调身份,他不把我皮扒了才怪!”

果不其然,咸平阁内,般弱仅是打了小盹,就被严谨苛刻的孟太傅逮个正着。

“手伸出来。”

两指阔面的竹板戒尺,不近人情对着她,另一端是宽大分明的指节,瘦,硬,细长,是文臣的骨,薄的皮肉,仿佛氤氲起一片苍青色的寂凉月光。孟太傅年近十,尚未娶亲,每一寸皮肉绷得发紧,都仿佛写着——

不近女色,寡情淡欲,你他娘的少挨老子。

般弱心痒得很,总想捉这双握着戒尺的手去干点坏事。

“太子殿下,您知道我规矩的,早伸晚伸,没有任何区别。”

对方容色平淡。

般弱顿时把手藏进更深的袖袍里。

她眼珠也没闲着,顺着竹板戒尺往下看。

孟贞明系出名门,是大家之后,举手投足浸染了钟鸣鼎食的礼仪法度。你且瞧瞧这一身讲究的,领襟防护得严实不说,直裾深衣披及脚踝,吝啬露出半分肌体,就连雨天蹬了桐木屐,也必定着一对绵纱袜子,耻于赤足行走。

“你看什么?”孟太傅沉声。

“啧。”

般弱撇嘴,真是老古板。

看他一眼能怎的,能怀孕吗?

孟贞明长眉微皱,加重语气,“伸手!”

般弱慢吞吞动作。

孟贞明令行禁止,哪里容得东宫懒散轻慢,当即快抬手,擒住她腕骨,也许是在袖袍里躲久了,肉都软了,温了,滑溜溜地险些脱手,孟贞明捏紧了些,岂料她不仅滑手,城府同样很油滑,五根手指团团包裹,不肯吐露柔嫩掌心。

孟贞明深吸一口气,一手挟着戒尺,一手去掰她手指,“摊开!休作妇人娇态!”

东宫最近功课懒怠,不曾想性子都桀骜了,他非得扭正不可!

般弱歪了歪头,手指灵活运转,勾住了孟太傅的指尖,倒像是他刻意插进指缝里。

少年储君玉冠墨发,嬉皮笑脸,“便宜先生了,孤这手,只在晨起手冲,可从未牵过男子。”

孟太傅愣了愣,紧接着血液直冲脑颅,整个人都震得发颤,耳畔嗡嗡直响。

什么冲?什么牵?

他都听见了什么?!

“……混账!荒唐!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孟太傅怒意高涨,也不掰开般弱手心了,举起戒尺就打,般弱往后直躲,他就箍住她的胳膊,往前拉扯。

般弱见逃不掉,又使坏□□起来。

“哎呀!孤疼!先生轻点儿!”

孟太傅规矩体统了十年,哪里经过这样胡搅蛮缠的阵仗,当场手忙脚乱捂住她的嘴,整张脸青白交加,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半个字儿。

等汤景骏换回女装,蹑手蹑脚回到东宫,就见他那妹妹懒散逗弄肥肥。

汤景骏前前后后打量她,确认她没有破一点儿油皮,顿时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幸好,孟太傅没有为难你!”

般弱噘起红唇,“哪里没为难啦?先生还要打我手心的,幸亏我反应得快,他打我一下,我叫一下床,看不羞死那老古板!哼,便宜他了,没给钱就能听的呢!”

汤景骏:“?”

天爷啊你真敢叫啊那是你哥哥的脸啊!!!

以后我还怎么在东宫混啊!!!

汤景骏羞愤欲死。

汤景骏心仪孟太傅的侄女,为此不得不亲自下场收拾烂摊子,“东宫绝对没有很奇怪的声音,青瑶你要信我,我们汤氏都是祖传的痴情种,此生绝不纳二色,不信你可以问逢恩!我绝对没有胡搞乱搞!”

太子殿下又想起,他妹妹八岁的时候就得了青瑶的初吻,十二岁俩人还腻在一张绣塌吃喝,酸得他面目全非。

孟青瑶奇怪瞧他,“什么很奇怪的声音?怎么,逢恩不养肥肥,改养耗子了?”

她的闺中密友想法稀奇古怪的,养耗子当宠物绝对能做得出来。

汤景骏:“?!”

汤景骏小心翼翼地探她口风,“孟太傅没对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啊?小叔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重规矩礼制,衣带多绕几圈都被他说不尊先贤,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可不敢跟他亲近,平日里被训得狗血淋头也就罢了,哪里还敢凑上去挨骂啊!”

孟青瑶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幸灾乐祸,“怎么,你又惹小叔生气了?习惯就好,往后你加入这个家,咱们一起挨小叔的骂,总不寂寞的。”

汤景骏:“……”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对这个孟家女一见钟情!

次日,汤景骏去了咸平阁,见了孟太傅,整颗心提到半空,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孟太傅一如既往的镇定,抽背的抽背,教授的教授,看不出半点端倪,应该暂时不会追究他。

汤景骏昨日疯玩,心神放松之际,困得以头撞案。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