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维本想摇头说不太好,可是比起杨少君,至少苏黔生命无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还好。”

齐永旭苦笑:“你去看看少君吧。不知道医生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你进去,你在他耳边说几句话,比什么都有用。”

苏维微微一怔。

齐永旭说:“你也知道,他这些年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没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他要是能听到你说话,也许能多点意志。你鼓励鼓励他,就算是……说点违心的骗骗他也好。总之他现在要是能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苏维紧紧皱着眉,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在楼梯间在踟蹰片刻,想起手里的粥要凉了,便说:“我先上去一下,等一会儿再来看他。”

齐永旭点头,转身走出楼梯间,向病房走去。

苏维上了楼,把母亲的那份饮食递过去,苏母没有胃口,摆手,苏维劝道:“好歹吃一点,一晚上没睡了,吃点热的东西精神好。”苏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粥碗接了,走到一旁硬塞。

苏维把苏黔扶坐起来,打开粥盒,吹温了以后送到他嘴边。苏黔一开始有些抗拒,把头偏过去不愿意喝,苏维在他耳边柔声劝:“哥,吃一点吧。”他不停地叫苏黔哥哥,很多声以后,苏黔终于犹犹豫豫地把头转回来,微张开嘴,让苏维将食物送了进去。

苏维边喂边问道:“大哥想吃什么?大姐中午过来,你想吃什么,她烧好了送过来。”

苏黔仿佛哑了一般,就是不开口。

苏维勉强笑着说:“你最喜欢吃的凉拌莴笋怎么样?我让姐姐多给你拌点醋。你想喝鸡汤还是老鸭汤?或者鸽子汤?”

“……”

“那就鸡汤好了。”

苏维把最后一口粥送到苏黔嘴边,苏黔张口含住勺子,表情突然一僵,牙关收紧,一口咬住塑料勺。他咬的非常用力,两颊的肌肉都在颤抖,塑料勺慢慢发生变形,发出“嘎嘎”的声音。

苏维惊道:“哥,你怎么了!”

“咔”的一声,塑料勺碎了,碎屑飞溅,有的打在苏维身上,有的直接落到地上。另外半截碎掉的勺子还在苏黔嘴里,苏维赶紧扳住他的下颌把他的嘴打开,生怕他把锋利的塑料片吞下去。苏母也赶紧放下碗勺冲过来帮忙。

苏黔的脸色很不正常,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下颌用的力尤其的大,苏母摁住他的双手双脚,苏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嘴掰开,赶紧把手伸进去把碎片掏出来。他用的力一松苏黔又一口咬下来,把他的手指咬的剧痛无比,仿佛要断了似的,他却一声也没有吭,继续和苏黔默默角力,直到把他嘴里的东西清赶紧。

塑料碎片割破了苏黔的舌头,血染红了他的嘴唇,苏母“呀”的惊叫了一声,捂着心脏跌坐到床上。苏维用尽浑身的力气抱着苏黔,对母亲喊道:“快,快按铃叫医生!”苏母这才恍然大悟,扑过去按响了床头铃。

医生很快冲进来,一看苏黔的情况就明白了大概,几名医生护士一起接手,为苏黔注射了镇定剂,苏黔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瘫软在床上,依稀是真的睡着了。

苏维跟医生走出病房,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毒品?”

医生很严肃地点头。

苏维苦笑:“医生你说实话,我哥哥他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有没有可能痊愈?”

医生推了推眼睛,说:“你哥哥的情况很复杂,我从医二十几年里他是我见过的最棘手的病人之一。他现在的情况不止是有没有染上毒瘾的问题,他之前食用的安非他命这种神经性毒品已经伤害了他的大脑,所以才会出现那个卡什么妄想症。如果要痊愈的话,我觉得可能要给他的大脑开刀,国内现在的技术水平还不够。具体情况,要今天下午我们院专家会诊之后才能商量出个结果。”

苏维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他回到病房里,苏母正无声地擦着眼泪,看他回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他拉到门外问道:“医生怎么说?”

苏维木然地说:“今天下午专家会诊。我会让爸爸联系美国的专家,过不了多久就要把大哥转到美国去治疗。”他这些天已经查过资料了,卡普格拉妄想症这种精神病在国内统共没有几桩案例,也从来没有过治愈的前科,治不治的好,只能去美国碰碰运气了。其实如果是苏黔被绑架前的状态,至少他蒙起眼睛还是认人的,可是现在情况明显又恶化了,他甚至不愿意和别人交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

暂时料理完苏黔这边的事情,苏维想起杨少君,于是进屋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下楼看杨少君去了。

他和齐永旭向医生打了申请,换上大褂戴上无菌口罩全副武装之后终于被放进了特护病房。

两人走到床边,齐永旭想摸一摸杨少君,可是他全身上下插满了管道,脸上还带着呼吸器,简直没有能下手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杨少君的头发,勉强用欢快的语气说道:“喂,别睡了,我这几天情况糟糕透了,你快点起来陪我喝酒啊!”

齐永旭看了眼苏维,苏维俯下身,打量杨少君的睡颜。他突然觉得躺在那里的人看起来有点陌生,他是很久没有认真看过杨少君了,有的时候会觉得他很讨厌,有的时候又对他怀有负罪感,所以就总是不肯正眼看他。其实假如杨少君不曾对他怀有那样的心思,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至少作为朋友,他是真的喜欢杨少君的。

他轻声道:“少君,我现在,过得很好……”

齐永旭睁大了眼睛瞪他。

他不急不缓地说:“你知道,我过去一直都活得很懦弱,那时候我打了你一巴掌就跑了,我没有质问你原因,也没有去努力争取过,只要你说出绝交,我就会立刻收回我的触手。其实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作为朋友,是我先不称职。所以,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