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凤行 假面的盛宴 2631 字 2022-08-24

谁也没想到始于建平三十年,至建平三十一年止的朝野动荡,竟是由一个小小的文林郎拉开序幕。

起源不过是随着新政的推行成功,盐运司衙门开始整顿两淮盐道。

对此,建平帝是乐见其成的。

朝中无人不知,若论世上最贪的那一批官,除过盐官不作他想。若不是这些盐官贪腐,两淮盐道何至于衰败至此,虽如今新政改革,效果喜人,可其中人力物力耗费巨大。甚至于建平帝来说,改革新政,他承担了难以想象的压力,自然对这些官恨之入骨。

基于上面是这种心态,由凤笙带头开始的整顿,进行的比想象中更为顺利。

这件事是凤笙自己独揽过来的,她把新政的种种后续事宜交给了范晋川,自己接下最艰难的这一环。

起先范晋川根本不知其意,只当是方凤笙嫌弃他不擅长此事,再加上两人中间还有那么件事,几乎是凤笙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等事发之后,他悔之晚矣。

凤笙联合了数家盐商,先以报效捐输之名凑够了五百万两白银给朝廷,彼时朝中正因缅国入侵大周疆域,激起一场对战热议。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在议,但因国库空虚,一直按而不发。

虽两淮盐政改革,效果显而易见,但筹集巨额军费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大周曾对战过一次缅国,因地势原因,又因战线拉得太长,功败垂成。如果再开启第二次战争,就再无停下的可能,如若后续军费跟不上,等于前面全部无用功,还可能面临大周国威尽丧的可能。

这是主和派的一群官员的言辞。

可建平帝却是主战派。他早已对缅国视为肉中刺,可惜碍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达成,如今好不容易朝中风向是一面倒的情况,却又被最后一步给拦住了,所以扬州传来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让之龙颜大悦,不光准许了这几家盐商获得在两淮盐区筹办官盐店的资格。还加封了凤笙一个奉议大夫的散阶,并允许其有督查两淮盐道之资格。

这等于是给凤笙转正了,以前她干什么事都得打着范晋川的旗子,才能插手两淮盐政之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有了这么一道旨意,等于凤笙拥有了独立的资格。

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能独自揽下整顿两淮盐道衙门的事宜。

收到命令后,凤笙便开始着手此事,不光把查历年账目的事搬到台面上来,还开始协同盐运使贺纶对涉嫌贪腐的官员进行刑拘问话。

一时间,两淮震荡。

其实都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来,不然明里暗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新政推行,可真当事情降临,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仓皇失措。

凤笙比想象中更雷厉风行,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历年旧账作为佐证,一时间许多官员纷纷落马。

人证自然是那些盐商,物证则是他们的账本,不过即使知道也晚了,姓方的既然敢拿出来,这些盐商又敢出面作证,说明已经在建平帝面前过了明路,这是陛下要收拾他们。

基于这种情况,涉事官员几乎没有人做困兽挣扎,但凡锦衣卫上门,都是宛如死狗一般,听之任之让人带走自己。之后去了盐运司衙门,也是知无不言,速速招供,也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甚至有许多人因为心虚,早早就做好准备,送走了妻儿,遣散下人,就等着让锦衣卫的人上门。

这些事情为市井百姓所知,以前看到锦衣卫个个惧怕不已,现在则是拍手称快,甚至有人编了童谣在市井流传,让人闻之莞尔。这倒是出乎了童百户的意料,让他不禁和凤笙感叹,本是协助办案,没想到现在如此风光,反而对锦衣卫的名声有所改善。

当然,这不过是表面上,背地里却没有这么太平,随着凤笙越往下查牵连的官员越多,多少人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不过这口注定是灭不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只能求上面有人发话,而方凤甫足够识趣,知道什么能查什么人不能查。

这是官场的惯例,但凡是人总有派系,总会怕死。即使陛下想整顿两淮,也不可能把所有官都撤了查办,定会有人漏网。如今都在暗中祈祷自己就是这漏网之人,当然少不了走后门托路子求人庇护。

暗中打招呼之人众多,打招呼的手段也是千奇百怪,不一一列举。其中以范晋川那边最多,不过范晋川倒是一直没来找过凤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盐运司同知魏统新落马被抓,事情已到了烈火烹油之态。

贺纶又一次来找凤笙,脸色十分凝重。

“你该收手了,此人背后是谁,你应该明白。这阵子咱们一直顺风顺水,是他们知晓螳臂挡车,弃卒保帅,可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陛下都不会站在你这边了。一旦他们群起而攻之,你将只能沦为齑粉。”

贺纶说的凤笙自然懂,可她恰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阵子她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和那些官员斗智斗勇,可她非但不疲累,反而有种亢奋的感觉。因为她知道离她的目标渐渐近了,现在她每走一步,就是在逼着对方出牌,直到对方无牌可出,一直藏身在后面的大鱼就出来了。

其实凤笙本可不用如此激进,她还有更多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但那些办法无不是要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积累自己,直到自己力量足够强大时,敌人就不可怕了,但这并不就代表一定会赢,因为你在积累的同时,别人也在积累。

对方出生就是天潢贵胄,也许未来还是一国之君,也许这是她有生以来唯一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你简直是疯了!”贺纶拂袖而去。

可下午他又来了,还是那么的循循善诱,这次却多了哀求。

“你还这么年轻,何必如此较真,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是非黑白,水至清则无鱼,眼看着你和子晋把新政推行下去,造福两淮百姓和朝廷社稷,我作为其中一员,是很激动兴奋的,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作为一个官的真谛。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的前途远大,何必就跟这件事杠上了。”

凤笙只是微微一笑,道:“贺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总得有人站出来。”

贺纶一愣:“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