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璎重新坐回高台,在几案上铺开了简牍。主事官见状,忙朝底下传话。</p>

高台下很快传来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在下以为,宋国败于‘陈择卫道’。”</p>

薛璎搁在木牍上的手微微一僵,指头恰好摁在“择卫道”三字边缘。斑驳的日光投射在眼前,她整个人却如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p>

原来卫国之行并非一无所获。她想要的线索,早就出现在她面前。</p>

四下寂寂,众人暗道不听铃响,难不成答中了?可“陈择卫道”又是何意?明明是宋人自己往卫境逃的啊。</p>

就在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时,薛璎开口了:“且不论我大陈究竟是否自取卫道,卫为宋友,何以反成宋败亡的缘由?”</p>

她声色清冷,但细细听来,却终于起了那么一丝波澜。</p>

魏尝沉默了一下,为难道:“长公主,这是第二问了。”</p>

主事官当即色变:“大胆!长公主问话,岂有你一介布衣拒答之理?”</p>

他本道如此一喝,台下一副穷酸打扮的人必然吓得屁滚尿流,不料魏尝蹙了蹙眉,搭都没搭理他,只问薛璎:“既有第二问,那么我的第一问,是答对了?”</p>

薛璎淡淡一笑:“随口一问罢了,公子想多。”继而敛色起身,收拢简牍,与主事官道,“本宫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p>

她说完便转头下了高台,底下众人一头雾水,有机灵的起头下跪,接着就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唯独魏尝一个站着不动,眼光牛皮糖似的粘着她。</p>

主事官忙跟上薛璎,以为她被人忤逆,动了怒,瞥一眼“鹤立鸡群”的魏尝,道:“殿下何必与这等贱民置气,微臣这就……”</p>

“不必处置他,清他出场就是了。”她边往下边道,“剩下的人就按你说的法子办。”</p>

高处风大,主事官险些被她帽纱糊上一脸,揩着冷汗应承下来。</p>

薛璎在羽林卫与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招贤台,却并未回到来时的仪车,而是入了一辆不大起眼的青帷安车,朝外吩咐:“去府上。把方才那人和他先前请试出具的身份凭证一起带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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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拐了道弯,朝宫外长公主府辘辘行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到。</p>

府邸内里陈设、仆人俱全,便如主人已入住一般。只是薛璎眼下没心思细赏,就没过二门入里,径直去了外庭,待到院内石亭下,除去帷帽,坐下静等。</p>

她已断定魏尝此人,十之八-九与阿爹口中所谓“线索”有关,却因事关机密,不愿当众宣扬,所以当即离开招贤台,清他出场,再选择私下见他。</p>

奉命办差的羽林卫不久便回,向她呈上一片竹简:“殿下,据凭证所示,此人为长安人士,姓张,名纯青。但……”</p>

“但?”</p>

“但就在两刻钟前,一名自称张纯青的公子来了招贤台,说自己的凭证被人窃取了。您看……?”</p>

薛璎一笑:“把凭证还给人家吧。”</p>

“是。”</p>

“偷凭证的那个呢?”</p>

“就在府门外。殿下宽心,来时一路,属下已给他蒙了眼。”</p>

薛璎点点头:“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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