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低头，片刻后，他手覆在她发顶按了按，力道比平时温和不知道多少倍。

他那嚣张的声线，压得很轻，落在耳边。

“哥哥以前老是笑话你丑，说你胖，还说你嫁不出去。”

“仔细想想，好像都没有好好夸过你。”

“我妹妹不丑，也不胖，很可爱。”

顾桉抬头，他弯腰和她平视，手撑着膝盖。

嘴角弯起弧度难得温柔，安抚小朋友一般：

“他们会喜欢你的，所以不要害怕，知道了吗。”

那样温柔坚定的语气，一如多年前爸妈离婚时。

从来不曾向谁示弱的少年，眼圈微红，看着她说：

“桉桉不要哭。”

“哥哥一定会来接你的。”

顾桉从来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

她坐在副驾驶，手指紧紧揪着安全带，小身板笔直，像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宝宝。

悄悄在心里模拟见面场景，吸气呼气深呼吸。

默默祈祷，这条路长一点吧，再长一点吧……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成功分散她注意力。

江柠：你还记得我小叔叔吗？长得多好看性格就有多魔鬼的小叔叔！无数次把我骂哭的小叔叔！说我数学考140脖子上架了球的小叔叔！

顾桉：嗯！记得！

江柠：我的天呐！他今天要带女朋友回家啦！

江柠：我倒要看看，我小婶婶是个什么神仙，竟然会喜欢我小叔叔！

江柠：我一定要跟她好好聊聊我叔叔的过往，让她不要沉迷色相，赶紧迷途知返！攥拳

一个小时之后，黑色越野停在远郊私人庭院。

顾桉瘪了瘪嘴角：“这么快就到了呀？”

那个愁肠百结的小表情，那不可置信的软糯语气，像个措手不及、被家长扔到幼儿园门口的小朋友。

江砚侧过头看她，嘴角笑意浅浅浮现。

顾桉小眉毛一皱。

她都要紧张傻了！

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见家长。

担心见到爷爷奶奶脸爆红说不出话，更担心大家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把她当珍惜动物围观……

结果呢，她男朋友竟然在看着她笑！

还笑得特别好看，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

也不知道在勾引谁……

顾桉忍着小心动，小孩子脾气上来，“哥哥，你笑什么？我紧张很好笑吗？”

江砚那张脸还是清冷，只是不动声色把唇线拉得平直，薄唇抿起不说话，像个无辜又貌美的妻管严小可怜。

顾桉现在本事见长，翅膀越来越硬，非礼起江砚毫不手软。

“我刚才都看见你嘴角翘起来了，你在笑什么呀？”她手指捏上他脸，奶凶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二十一岁的顾桉看起来还是像个小朋友。

白皙精致的娃娃脸，眼角很圆，睫毛卷翘。

就连假装生气、虚张声势，都过分可爱，让他想要摁进怀里。

见江砚不说话，顾桉揪起他脸颊的肉，轻轻扯了扯。

下一秒，手被他攥进温暖干燥的掌心。

江砚眉宇英俊、又冷淡，漂亮眼睛像泉水洗过。

他看着她，眼尾弯下去的弧度漂亮，就连冰冷声线都带了宠溺。

“觉得太可爱。”

“想快点娶回家藏起来。”

摩拳擦掌、等待见小婶婶的江柠，从二楼窗户看到江砚那辆黑色陆巡开进院里，立刻噔噔噔往外跑。

她太好奇，冷淡禁欲如江砚，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而且，好像追得也不是很顺利。

从他让她帮忙挑裙子、再到游乐场攻略，想想，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吧？！

她跑到一楼，规规矩矩站在江老太太身后，等待见人。

门打开瞬间，她看到一张非常熟悉非常可爱的小娃娃脸。

江柠瞳孔震了三震：“顾顾顾桉！怎怎怎……小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看见她那个魔鬼小叔叔，轻轻勾住自己好朋友的肩，“没礼貌，叫小婶婶。”

顾桉看看江砚，看看江柠，也整个儿怔住。

虽然男朋友和好朋友一个姓氏，但是江柠嘴里的那个人，和江砚完全完全不一样。

她小叔叔那么凶那么吓人，可是，江砚多温柔呀……

竟然？！！！

她忍着心里一万个为什么，乖巧和爷爷奶奶打招呼。

以及，自己的小侄女……

江砚的奶发花白，但是气色很好，腰板挺直。她亲昵地拉起她手往客厅走，“我早就让小砚带你来家里做客，他说你年纪小，会害羞。”

顾桉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外婆。

奶奶嘴角的酒窝，自己外婆也有。

她眼眶隐隐发热，对着奶奶笑出小虎牙。

“我去接我这孙子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江老爷子不怒而威，但是目光很慈祥，“现在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顾桉笑笑，小虎牙含蓄温婉，肉眼可见的紧张。

好在没多会儿，江砚奶奶就把站在门口发愣的江柠叫过来，“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能玩到一起，爷爷身体不太好，去楼上休息，奶奶去厨房看看。”

江柠同手同脚挪动过来，瞪大眼睛看江砚：“你你你竟然泡我同桌！”

江砚淡声道：“你俩同桌是我和班主任打的招呼。”

顾桉想起高二那年，她转学到一中，班主任特意安排她和江柠坐。

大概那个时候的江砚已经想到，同事妹妹到陌生环境需要有人照顾。

而自己小侄女性格最好。

因为江柠的关系，顾桉这次见家长完全变了味儿，从见江砚爷爷奶奶变成暑假去同学家里玩，轻松且愉快。

两人一整个白天都窝在江柠房间聊天。

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江柠同学单方面的拷问。

“所以，你十六岁暗恋的人是我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