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一脸无动于衷:“母亲明白就好,还请母亲顾惜玉体,为了儿子这样的孽障动气实在不值当。”

只听“哗啦”一声响,皇后将满案的粗陶茶具扫落在地,茶汤飞溅,陶片碎了一地。

她胸膛急剧起伏,喃喃道:“若是烨儿在就好了……”

她眼中淌出眼泪:“你们都是畜生,只有烨儿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桓煊目光冷如刀锋:“母亲当年以死相逼,究竟有没有死志,你以为长兄看不出来?”

皇后身子剧烈一震。

桓煊接着道:“母亲以为长兄当年顺从你,是因你以性命相挟?

不过是因他敬你爱你罢了。”

他行了一礼,缓缓站起身:“可惜儿子心里并没有这些东西。”

皇后双肩垮下来,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躬起,就像一座山突然垮塌倾颓,她用双手捂住眼睛:“烨儿……”

桓煊道:“母亲保重,儿子这便告退了。”

皇后蓦地抬起头:“站住。”

桓煊道:“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用绢帕慢慢地拭了拭眼泪,冷笑道:“你还会回来找我的。”

桓煊只是看了看她,一言不发地退至帘外,头也不回地向阶下走去。

回王府的犊车上,桓煊斜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临走时皇后唇边那抹微笑像阴云一样笼罩在他心头,还有她那句话,看似虚张声势,可他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缘故。

桓煊捏了捏眉心,撩开车帘向侍卫吩咐道:“去都亭驿。”

关六郎诧异道:“殿下身上有伤,入宫这么久,不要先回去叫医官查看一下伤势么?”

桓煊心头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浓,斩钉截铁道:“不必,先去都亭驿。”

顿了顿又道:“遣人回王府,将我枕边那只木匣子取来。

小心别磕坏了里面的物件。”

关六郎领了命便吩咐下去。

犊车平稳缓慢,到得都亭驿外,回去取东西的侍卫已经先到了。

桓煊下了车,从他手上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琉璃莲花灯完好无损,安安稳稳卧在丝绵垫子上,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只要这盏灯完好,他们的放灯之约便还作数。

随随正在院中看着侍从们收拾箱笼,收到驿仆送进来的名刺,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暗暗叹了口气道:“请齐王殿下到堂中稍坐,我换身衣裳就来。”

桓煊跟着驿仆到了堂中,边饮茶边等随随。

堂中湘帘半卷,细雨如丝,庭中杏树含苞待放,廊檐下有一双新燕在衔泥筑巢,桓煊饶有兴味地望着它们绕梁飞舞,一颗心似乎也跟着忽高忽低。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破开雨帘,闯入他的视野中,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绥……萧将军。”

随随上前一礼:“见过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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