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了会儿又问。

随随道:“两个金饼子,一块玉佩……”

桓煊脸一沉。

随随接着说:“玉佩民女没拿。”

桓煊面色稍霁:“本就不该拿。”

随随道:“金饼子要还回去么?”

“是你自己赢来的便留着吧,”桓煊没好气道,“豫章王家大业大,不稀罕两块金饼子。”

“多谢殿下。”

随随道,她随时可能离开,不一定来得及去常家脂粉铺取钱,山池院桓煊赏的绢帛又不好携带,有两个金饼子傍身,便不怕没盘缠了。

桓煊冷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两人默默行出十里,桓煊忽又转头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孤?”

随随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自问还算懂得谋算人心,但桓煊总是让她一筹莫展,这人的心思比四月的天气还难猜,偏偏还总爱让人猜。

她思忖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要问什么,只能寒暄:“殿下明日要去宫里么?”

桓煊乜着她,一时不知道她是真迟钝还是装糊涂。

“你知道方才在酒楼里遇到的那对夫妇是谁?”

桓煊道。

原来是这一茬,随随恍然大悟,不过她委实不明白齐王为何主动提这事,难道不应该绝口不提,只当没这事发生么?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桓煊道:“你看见太子妃了?”

“回禀殿下,民女看见了。”

“你知道你生得像她?”

“知道。”

桓煊看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情绪,但琥珀色的眼眸里只有淡淡的困惑。

他抿了抿唇:“什么时候知道的?”

随随思索了一下时候知道最为合理,答道:“回禀殿下,是院子改名的时候。”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回长安。”

桓煊道。

随随道:“民女知道。”

“你不怨?”

桓煊撩起眼皮看她。

随随暗暗揣摩一个真正的贫家女遇到这种事该是什么反应,然而她不是真的鹿随随,始终隔着一层,她只能尽力而为:“民女不怨,因为这张脸,民女才能待在殿下身边。”

“要你做另一个人你也心甘情愿?”

桓煊道。

他语气不善,随随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他了,想来是因为方才见到阮月微,找替身的事让正主撞了个正着,眼下心里不舒坦,便把气撒在她身上。

他打定了主意要找茬,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挑出错来。

随随性子好,又因欺骗他心中有愧,凡事愿意多迁就他些,但也经不住反反复复的折腾。

她也有些疲惫,敷衍道:“殿下对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侍奉殿下是应该的。

殿下要民女做什么人,民女便做什么人。”

“如果救你的不是孤,是豫章王呢?”

桓煊一哂,“难不成他要你做什么你也去做?”

若发现她的是豫章王,她没等伤养好就找机会跑了。

但她不能说实话,只得道:“不是的。”

桓煊道:“桓明珪和孤有什么不同?

你跟着他一样锦衣玉食,他比孤体贴温柔,比孤风流蕴藉,你跟着他不比跟着孤好?”

随随抿了抿唇,她知道说什么话能安抚他,他从阮月微那里想听听不到的话,身为一个合格的替身该说给他听的。

可她说不出口,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很喜欢你,”桓煊接着道,“他心里也没有什么人,你跟着他不用装作另一个人,你跟着孤就只是个赝品。”

顿了顿:“难道你喜欢做赝品?”

随随仍是道:“殿下要民女做什么,民女便做什么。”

桓煊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一哂:“很好,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人也只配做个赝品。”

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从今以后都别忘了,安安分分,一辈子做你的赝品,别肖想其他。”

撂下这句话,他猛地拨转马头,留下随随怔在原地。

桓煊一声不吭掉头就走,显是恼了她,回王府去了。

侍卫们坠在十来步开外,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只是突然看到齐王殿下掉转马头,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齐王殿下从琼林阁出来时脸色便不太好,他们还指望鹿娘子能安慰他,谁知两人并辔行了一段路,反倒成了这样。

可他们是齐王的侍卫,只能跟着齐王走,即便有些担心鹿娘子孤身一人,也只好策马跟上去。

桓煊的马速并不快,关六和宋九等人很快就追了上去,落后一两个马身,小心翼翼地跟着。

桓煊转过头扫了他们一眼,见十多个侍卫都在身后,挑了挑眉,指了宋九和马忠顺两人道:“你们送她回山池院。”

侍卫们松了一口气,大半夜的,这里人烟又稀少,鹿娘子这么美貌,一个人骑马走夜路,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桓煊乜了两人一眼,冷冷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两人连忙策马疾奔而去。

桓煊这才转过身,一夹马腹,朝着城北的齐王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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