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为啥讨厌陈牧这个名字?

心脏并不仅仅只会在左边。

有一部分人,在人体胚胎发育过程当中因为基因位点产生突变,会导致心脏的主体在右侧胸腔。

而这类症状,也被称为右移心。

五彩萝便是这类人。

从一开始,因为双鱼玉佩的镜像效果,导致陈牧等人以为五彩萝才是青萝的复制品。

可现在洪知凡却告诉他们,他女儿自出生时心脏便在右。

如此说来,青萝才是复制品!

大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呆呆的望着洪知凡,内心骇浪翻滚。

当以为既定的事实突然化为虚幻,没有几个人能在真相面前保持绝对的淡然。

“难怪小萝会怀孕,难怪只有小萝受外界刺激时,青萝会轻易感受到……”

陈牧喃喃低语,望着呆若木偶、独孤凄凉的青萝,心头叹息一声,上前将少女搂在怀里。

少女的身体很凉,真的很凉。

就像是死人的温度。

陈牧知道,这丫头平日里虽嘴上说着不在乎什么父亲母亲,大大咧咧嬉嬉闹闹,但内心还是很在乎的。

有时候谈及她的身世,她也会时不时出神。

她幻想过与父亲见面时的场景。

她幻想过从父亲口中回忆自己的母亲。

她幻想过与陈牧成亲时,父亲就在上座,身穿红嫁衣的她为他奉茶、行跪拜礼。

她幻想过很多很多。

然而此刻,她的所有幻想被真相毫不留情的击碎,浇上了血淋淋的嘲弄,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她根本没有亲人啊。

青萝想哭。

可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甚至连哽咽的声音都难以发出,只能呆呆站着。

直到陈牧抱起她,来到隔壁的屋内,她才哭了出来。

少女雪白的小手紧紧揪住陈牧的衣襟,失声断气地抽泣着,全身像筛糠一样抖动。

陈牧从未见过青萝这般悲伤难过的样子。

曾经的青萝几乎每时每刻都洋溢着灿烂的笑颜,像个永远不会伤心的喜鹊。

现在……她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猫儿。

不怪她如此伤心。

一个人若始终没有希望,那么他并不会有太多情绪注入。

可一旦有了希望,且这希望越来越重,那么当失望来临的时候,是最让人难受的。

“没事的,还有我们呢。”

男人轻轻拍打着少女的粉背,温柔安慰着。“我会永远陪着你。”

……

残缺的下弦月孤单单地嵌在天边,抛撒在院内的月光像升起了飘渺的淡淡青烟。

青萝沉沉睡下后,陈牧与白纤羽来到厅外散心。

不远处,五彩萝坐在藤蔓编织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怀里捧着一碟蜜饯,吃的津津有味。

少女依旧和往常一样,看起来并未受任何影响。

似乎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吃’字。

“当初我还未成为新任朱雀使时,义父便将青萝安排在了我身边,服侍我……”

白纤羽抿着姣美的唇勾,澄澈如镜湖的眼眸朦胧着淡淡伤感,柔声说道。“那时候我以为,她是义父派来监视我的,刚开始一度对她很冷漠。

可是这丫头天性活泼,无论处境多么寂寥独孤,总能用乐观的心态度过每一日。

久而久之我意识到,她其实就是义父找来给我做伴儿的。

我们名义上是主仆关系,可随着时日长久,感情与姐妹没什么区别,我始终把她当妹妹看待。

曾经我想过为她找寻家人,但始终无果。现在有了线索,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不曾想……竟是空欢喜一场。”

白纤羽将螓首靠在男人的肩头,目中泪花隐闪。

她不是一个随意表露自己情绪的女人,可面对好姐妹,却终忍不住悲伤浮于面。

陈牧摩挲着女人圆润的肩头,轻声道:“没关系,就当是一场梦,至少还有我们在。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解决双鱼玉佩的副作用。

如今青萝是复制品,那么她的危险性是最大的。我会想办法混入皇宫,尽快查寻到双鱼玉佩的秘密。”

“嗯,无论如何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白纤羽点了点脑袋,姣美的脸颊布满了忧虑。“不知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或是什么,这次双鱼国之行总有些不安。”

陈牧笑道:“不安是对的,毕竟我这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坏事发生。”

“还有桃花运?”

女人似笑非笑,被醋水浸泡过的调侃与警告从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溢出。

此次陈牧前往双鱼国办事,她执意跟来。

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不希望男人再勾搭上别的女人,想要在身边监视。

白纤羽的忍耐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纵然三妻四妾的传统观念灌入了她的思想,可也耐不住男人三番五次往家里领姐妹。

她觉得一味的大度终会毁了这家,必须表现得‘妒妇’一些,让夫君收收心。

听出女人话语里的嘲讽,陈牧神情顿僵。

他竖起三指:“相信我,这次我只办事,不泡妞。无论是王后或是白雪儿公主,亦或是再美丽的女人,我都不会正眼瞧一下,我只泡你。”

白纤羽只是笑笑,没做回应。

男人的保证就像是一张没有盖章的圣旨,看着很有诚心,却不靠谱。

深知无法在这个话题上博取信任的陈牧只好转移话题。

“按照目前可知的线索,当年复制了青萝的人是大威寺的天龙法师。只是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到双鱼玉佩的?”

“说明他来过双鱼国。”

不愿让夫君难堪的白纤羽顺势避开了话题,接口道。

“那双鱼玉佩后来又去了哪儿?”陈牧望着秋千上的五彩萝淡淡说道。“此外他将复制的青萝送到洪家,而洪知凡真正的女儿却被红竹儿带走。

依红竹儿之前的说法,她以为小萝是复制品,在没有生命体征后本打算将其给扔了,但又送到了曼迦叶的手里,最终奇迹般的复活……

可以说,如果不是红竹儿一时心软,小萝恐怕不会活到今天。

天龙法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为何把复制品交给洪知凡?”

陈牧缓缓摩挲着下巴,自问自答:“难道单纯只是帮洪知凡的女儿祛除身上的妖性?还是他根本无法祛除小萝身上的妖性,只能重新复制一个进行改造?”

白纤羽静静思索,可惜没有头绪。

她对天龙法师了解不深。

身为大炎佛界盛名遐迩的圣佛之一,尽管寺院香火不旺,但其地位让很多佛修之士为之尊崇。

当年太后在夺权时为了获得佛界支持,特意与天龙法师交好。

这才有了红尘和尚纠缠她的因果。

相比于讨人厌的红尘,她对天龙法师的感官还是很不错的。

近些年来提出的‘上善为妖’的观点虽然遭到不少人的抨击,但也受到一些名士的赞同。

总之,他称得上是一位得道高僧。

可如今却牵扯到了青萝复制一事,不免让人质疑他的品德。

由此也说明,任何看似光明慈目的面容之下,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不是有交易吗?”白纤羽出声道。

陈牧眉头拧紧:“有交易是没错,但这种事情总感觉藏着阴谋。洪知凡说,当年天龙法师将一个小女孩交给他抚养,这小女孩是谁也让人难以推断。”

白纤羽道:“从时间线上来推断,如果那小女孩当时真的只有两岁,那现在也差不多是十九到二十岁左右。”

“就怕并不是两岁。”陈牧嘴角的讥意勾起。

“怎么说?”

白纤羽眯起了眼。

陈牧道:“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洪家收养的是一个痴呆男孩,就连平阳王府和苏夫人都被骗过去了。可见,这是天龙法师故意提出的条件。

他就是想制造一个烟雾弹,让外人以为太子就在洪家,这样一来,洪家也被置于了危险之地。

洪知凡被忽悠了,苏夫人被骗了,其他人都被骗了……

洪家的灭门惨案说到底,天龙法师得负一定的责任。不过终归是交易,任何风险洪知凡都得担着。

天龙法师说的任何话都不可信。他说那小女孩是两岁,难道就真的是两岁吗?

那小女孩痴傻如木偶,与太子出生时的症状一模一样,很难让人不怀疑……天龙法师知道太子的真正下落。

并且当年太子被偷出宫,绝对有他参与!”

听着丈夫大胆的分析与推测,白纤羽蹙眉:“既然那小女孩是太子的替代品,为何天龙法师不找个男孩,非得找个女孩呢?更何况当时天龙法师拥有双鱼玉佩,他完全可以复制一个太子出来。”

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确实令人费解。

但陈牧有着自己的判断。

他说道:“当年天龙法师即便参与了偷太子,但因为灵紫儿的母亲,导致计划出现意外,太子也因此彻底失踪。所以他有双鱼玉佩,也复制不了。

至于为什么不找个男孩当替代品,我觉得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那个女孩的身份不一般。

或许她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可以蒙混别人。

当然,这一切只有天龙法师自己心里清楚。甚至于当年他有没有与天君勾结,同样值得怀疑。”

白纤羽内心极不平静,冷声道:“这老和尚隐藏的确实够深,连太后都被他骗过去了。要不,我把情报给太后送过去,让她下旨捉拿天龙大师?”

“没必要。”

陈牧摇头。“天龙法师在佛界的地位不低,冒然捉拿势必会引起异议。再者,目前太后对于寻找太子兴趣其实并不大。找到后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布局。

我们先别打草惊蛇,一步一步暗中调查,肯定会有所收获的。狐狸藏的再好,也终会露出狐狸尾巴。”

“嗯,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白纤羽点头。

在陈牧与白纤羽谈话间,洪知凡来到了秋千旁。

他静静的望着秋千上的少女,目光中柔色点点浮动,宛若在欣赏一幅注满感情的画。

五彩萝迎着月色没有理会他,裙下纤细的小腿轻轻晃着。

父女二人在夜幕下的身影恍惚如梦。

明明距离挨着很近,却仿佛相隔很远很远。

“当年我与你娘亲成亲后,其实我并不想要孩子。一是人与妖生下的孩子很难存活太久。二是,我很讨厌孩子。

但你娘亲执意要生下你,哪怕很危险。

因为她相信自己,可以保护你……”

洪知凡声音轻的像羽毛,载浮着被悲伤染色过的回忆,幽幽回荡在夜色里。

“在你出生后,你娘亲便想象着你未来的样子,她做了很多衣服,有你一岁时穿的,有五岁时穿的……

她想一生都守护着你,看着你出嫁,看着你生子,等着让你亲手将她埋入棺木里。”

说到这里,这位很少显现自己情绪的男人眼眶里有了水雾,鼻尖也微微有些泛红,唇角却噙着暖暖的笑意。

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想要触碰少女的发丝,但最终没落下。

深呼吸了好几次,洪知凡将溢出的难过情绪收回去,抬头望着凄迷的月色,怅然道:“若她能活着看到现在的你,一定很欣慰。”

五彩萝怀里的蜜饯已经吃完了。

但她没有离开,纤白的双手握住两侧绳子,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使得秋千晃动的幅度变大。

风儿撩起漆黑如墨的发丝,如素描的山水,美得不真实。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会接受这位突然出现的父亲,是否会想念从未谋面的母亲。

五彩萝不是傻子。

否则也不会当初在困在时间空间世界里的时候,很轻易分辨出身边的少司命是真是假。

之所以看着傻,是因为她不在乎。

她喜欢简简单单的活着。

吃了睡,睡了吃,黏着姐姐瞎逛……这就是她认为生活的意义,很简单,很享受。

即便面对父亲,她依然表现的很平静。

洪知凡默默看着,直到陈牧走来后,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屋内。

陈牧本意是想跟他聊两句,见此只好作罢。

“小丫头,不打算陪陪你姐去吗?”

陈牧抓住秋千绳索,很不客气的挤在五彩萝身边坐下。

少女的体香比之青萝要浓郁一些,兴许是平时爱吃甜食的缘故,闻起来像是融化在糖膏里的茉莉花酱。

有过床榻房事的陈牧很清楚,这丫头的皮肤同样很甜。

可惜他也仅仅尝过一次。

面对男人的亲近,曾经颇为排斥他的五彩萝此刻却罕见的没有任何反应。

她低着小脑袋,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将难过的情绪写在了脸上,葱白的小手揪着垂下的发梢,用指甲轻轻掐着,一下,又一下……

这丫头终究还是很在乎青萝的。

陈牧轻轻握住她雪腻的柔荑,柔声道: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什么。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喜欢摆弄我们。

不过从令一个角度来说,青萝不是你的复制品,她从来都是以自己的方式活着,绘色着自己的未来。

昨天,今天,明天……她把每一天都活着很有色彩。

你以为你抢走了她的父亲?你以为你抢走了她的人生?其实并没有,你明白吗?”

陈牧转身扶着少女的肩膀,迫使对方直视着自己。

他不知道这番安慰能否让对方敞开心结,但至少不能让两个丫头都变得伤郁难过。

身体的感应是存在的。

那么情绪的感应也应该是可以感染的。

或许让五彩萝开心一些,青萝悲伤的情绪也会减少很多。

面对男人的宽慰及充满柔意的目光,五彩萝却撇起粉唇,甩开对方的手起身离开。

少女纤细曼妙的背影渐渐融于夜色。

陈牧无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