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的男女主角都不能算是名角,演技有,作品质量也佳,偏生就是红不起来,在圈子里混总是要讲个时运的,观众印象里多是那些爆红的剧,可事实上也不乏许多成绩平平口碑却不错的作品,这些才是演员们更多的人生,他们并非事事顺遂,无数个角『色』积累起来才能成就一个。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总归是有那么点的不如意。

明星这个行业相较于其他职业要稍微不那么显老一些,姑且不管是硬『性』条件还是暗地里暗搓搓折腾了些什么时光倒流的手段,总归看上去卖相不会出什么差错。二三十岁演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实属常态,五六十岁的男『性』才演上演爸爸辈,当然,还有一种演员也例外,就是圈里总是有几类长得格外显老的。

徐缭岁不满三十,年轻貌美,腿长腰细,竟然也能提前得获如此殊荣,可谓人间真实。

年纪在作品里向来值得说道,设定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甚至于有时候几百岁跟几十岁的人,事实上对于扮演者而言扮演起来都是同样的。在徐缭堪称奇幻坎坷的履历上,尝试过不少奇特的角『色』,如这类角『色』,最难无非在于难以用年轻的面容表达沧桑的眼神,用不着七老八十的年纪,应付眼下的市场,有个三四十岁的阅历,那对观众而言就已经足够历经尘寰了。

自然了,按照仙侠剧的算法,几万岁的还称作小姑娘、年轻人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影视作品上的爹,既然有了孩子,多半要有点胡子,不然就显得不够沉稳持重,好在徐缭要演得不是男主二十五岁时的他爹,而是男主五岁时的亲爹,差了二十年,变化自然就天翻地覆了。

本也轮不到徐缭来,无奈《何罪之有》友情出演的这位男演员临时被爆出出轨丑闻,一时间麻烦缠身,制作方当然也不会冒险再用他的片段,哪怕他是女主角推荐来的好友。

客串也分两种,一种看在友情的面子上,请人家来客串,或是为了拉对方一把,带他出来蹭蹭镜头,基本上是零片酬;另一种则是要签合同的,其实就是工作,只不过戏份不多。

徐缭拿到角『色』的时候简直怀疑应肃是给自己找仇家来的,替了女主角的好友,那姑娘还不得恨死自己;应肃倒是无所畏惧,出轨这种丑闻一出,身旁的女『性』朋友基本都要被媒体扫上一遍,徐缭来帮忙还算是救场,怎么可能结仇。

《何罪之有》的拍摄已经结束,临时赶鸭子上架,徐缭入组补拍戏份,时间花不到半个星期。

同来补拍的还有小童星章诗,这孩子七岁就进了演艺圈,灵气聪明,有时候片约比十八线明星还多,至今已经有四五部作品了,还拍了几个广告,不过后来似乎是因为父母欠了一大笔外债的缘故,星途发展的只是普通。

徐缭对他极有印象,主要原因是章诗在媒体的预判里一直是相当有潜力的演员,童星出道,有足够得演技跟外形,长大后外貌也没歪,偏偏被家里人拖了下去,好好的上升期被自己毁了,为了钱不断接片,最终砸了口碑,便也就销声匿迹了。

应肃近来有空,特意送徐缭一程,一大一小两名演员便在化妆间见面,各都笑脸相迎。都是在圈子里混,再小的孩子也天真不到哪儿去,章诗眼神灵动,遇上徐缭嘴巴甜得仿佛抹了蜜,绝口不提之前那位“爸爸”。

毕竟是补拍,见不到真正执导的那位,剧组不少演员都已经杀青,散了不少,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见着眼下红得发紫的徐缭,纷纷都凑过来请他签名。

是不是虚红暂且不管,总归是实打实靠着《凰璃》的墨玉这一角红了,下了镜头见着这么张熟脸,不少跟组演员都相当激动,又见他好说话,要完签名再要握手,被副导给骂散了。

负责拍摄他们两人戏份的是位副导,年轻有些大了,身材发福,块头倒是不小,整天穿着格子衬衫跟军绿『色』的棉大衣,态度倒不像长相那般强硬,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居然有点反差萌,这薄薄的几张剧本要是拍得不顺了,也愿意跟徐缭再多多沟通,因此徐缭的拍摄倒像是度假,顺风顺水的很。

通常情况下,应肃除非大型活动场合,否则基本上是不会跟着徐缭进组拍摄的,不过这回大概是因为前任“爸爸”的缘故,加上拍摄周期极短,他也就一道进了剧组。

徐缭上辈子就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这辈子当然不可能无师自通,拍摄《片面》那会儿东西都直接在公司里,剧本跟日程表这方面则由着崔远山一道准备齐全;之后拍摄《凰璃》,汪甜则恪尽职守,也可能是习以为常,将方方面面打点得恰到好处,全没徐缭的麻烦,他自然也没怎么过过脑子。

所以应肃贴着椅子拿起他快掉到地上去的大衣开始收拾的时候,徐缭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当机,他当时正坐在酒店的床上念台词,赤着脚伸长了腿,懒散的像只家猫。

第一天大家来得都晚,见面过试妆对了对造型,副导还不至于没人『性』到要他们两个人俩立刻就开始演戏,徐缭刚下飞机,章诗还有作业要写,自然是见过面打过招呼,把妆一卸,直截了当地回酒店休息,不过其他群演因为补戏的缘故,就没那么好命了。

别看这个便宜老爹只是个客串,戏份倒是还不少,分开好几场,全是男主重伤后的回忆线。

应肃『性』情冷淡,照顾起人来在细节处却无微不至,给徐缭添茶倒水,任劳任怨的宛如旧社会填房。晚饭是两人在酒店里一起吃的,徐缭卸妆时应肃去不远处一家饭馆里买来的炒饭,老板手艺很好,不油不腻,还特意包了份云吞给他当夜宵。

台词又不难背,来之前也看过几轮,徐缭借着这几张薄纸肆无忌惮地坐在床上打量应肃,看他弯腰起身,修长的腿收在西装裤里,随着动作略微显出轮廓来,偶尔『露』出脚踝,只是被袜子包得严严实实,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模样有点太明显了,赶紧转头把水杯端起来捧在手心里。

应肃一无所知,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双新袜子丢在床上,暗示已经十分明显;房间里分明开着空调,又不算冷,徐缭一边在心里嫌弃他老妈子一样的『性』格,一边屁颠屁颠的挪过屁股拿着那双棉袜往脚上套,还不忘好整以暇的看着盘坐着打量应肃到处收拾。

鬼知道哪来那么多东西,保养品摆得桌子上一排,又不是一定要用。

“你为什么要给我接这部剧?”徐缭的脚瘦得厉害,青『色』的血管浮现在薄薄的皮肤底下,像是冰河下潜藏的暗影,又白又凉,他胳膊挤着腿,把自己团起来费劲地穿袜子,像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何罪之有》早就拍完准备进入宣传期了,你接了这部剧,按照番位也得提你几句,这样能留住不少热度,你还真想消失好几个月然后等着观众想起来你是哪一位?”

应肃任劳任怨地整理着行李箱,沉思了片刻,忍不住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徐缭差不多是个九级残障,干脆连第二天该穿些什么都从头到脚给他搭配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头柜上,然后把睡前小灯打开,将大灯关掉,平淡无波地道了晚安:“早点睡,明天四点我来喊你,台词别背太晚。”

等应肃走后,徐缭干脆把剧本一丢,整个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起身来下床吃云吞。

不知道是那位老板只在炒饭上有一手,亦或者是这云吞凉得太快,半温地含在嘴里失了那股子热度,因而失了鲜香,徐缭总觉得吃来没滋没味,竟不如之前那碗干巴巴的炒饭。他用勺子戳那些被薄皮包着的肉团,尝出味精过浓的鲜味,一时咽不下去,干脆用脚勾来垃圾桶吐了。

云吞是应肃买的,浪费难免过分。

应肃才刚走,徐缭仰起头却又有点想他。

他已习惯寂寞,人虽是社交型动物,但只要没真正逃到荒山野岭里头,总有很多东西可以代替面对面的交际,反倒是整日沉溺在衣香鬓影里,叫人觉得脑壳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