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致命,或者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步蕨的视线从死者布满齿印的腹腔,顺着笔直的伤口向上,看进了他扩张的瞳孔里,“他是被人正面一刀切开,扑倒在地,肠子肝脏还没流出来就被啃噬完了。”

他生动形象的描述让陆和头皮都快炸开了,他竭力阻止自己进一步脑补,战战兢兢地举手发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腥味,不是血腥味,就是一种,一种……”他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词,“海腥味?”

陆和一说出口,他立即感觉到空气里死鱼似的腥臭味愈发浓郁,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两眼肿胀出一条条血丝。鼓胀的耳朵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水声越来越近,近到他仿佛坠入漫无边际的深海里,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他快淹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呼~”一口躁烈的烟雾喷了陆和满脸,辛辣的烟味冲走了所有的幻觉,冬无衣挑起烟杆在陆和呆滞的双眼前晃了一晃,“陆啊,醒醒,别在手舞足蹈地跳大神了。”

陆和“嗬”地深吸了一口气,他捂住喉咙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那东西留下的妖气太重,他扛不住,”步蕨挥挥手,冬无衣将陆和送出去,“给他喝两口热茶,驱除妖气,否则明天会发烧。”

发烧是轻的,寻常人被太过阴邪的妖气入体,严重的神智受损,这辈子得在神经内科办个VIP尊享用户体验卡了。

冬无衣红唇抿了同情的弯度,烟杆轻飘飘拍拍陆和的脸:“小可怜,走吧。”

陆和被滚烫的烟管烫得一哆嗦,脑子里的水声却褪去了少许,浑浑噩噩的像只温顺的大金毛,被冬无衣牵走了。

叶汲牙酸地嘶了一声,扭头和步蕨咬耳朵,“我怎么觉得,就算冬傻逼变成女身,她也是上面那一个?”

步蕨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熏得耳尖发痒,稍稍拉开了点距离,过了一会,小声说了句:“我也觉得。”

叶汲:“……”

实验室里只剩下叶汲和步蕨两人,叶汲将厚重的两层窗帘拉开,外头的雪光将室内折射得透亮。雪仍在洋洋洒洒地下,叶汲估算了下雪量,郁闷地说:“这要一刻不带喘地吓到明天,车都开不动了。赶紧干完收摊,实在不行,这几天就在你宿舍将就将就。”

步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宿舍只有一张床的现实,心不在焉地“唔”了声。四周臭气冲天的鱼腥味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平摊手掌在死者的眼前划过,死者的眼球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死寂的实验室里响起“啪嗒”“啪嗒”潮湿的脚步声,像是一个人从滂沱大雨里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得甚至可以说悠闲自在。

叶汲和步蕨不约而同地顺着死者的视线,抬头看向天花板,苍白的雪光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走到了死者的头顶上方,停住了。

它在观察,还是在等待,等待人一个个离开实验室,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许是某个可怜的学生,也许是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教授。终于,它等到这个倒霉的教授独自一人不厌其烦地将今天的实验日志一遍一遍梳理,再将桌椅板凳归放到统一的位置。他完全没有发现到头顶悬着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一丝不苟地完成日复一日不变的程序,直到一滴腥臭的液体落在他的后颈。